,是什麼人的身影妖麗妙曼?金殿龍座之上,是什麼人驚怒聲聲急斥;瓊階玉壁之前,是什麼人的刀,什麼人的劍,什麼人的鮮血洇流成河……
止不住的血色漫過階前瑞雲祥紋緩緩擴散,滲入縱橫線條的紋路,巨大的棋盤開始旋轉,黑白兩色混了刺目的鮮紅化作急急漩渦,終成一片空洞的灰色深陷下去。
是火光,突然沖天而起,烈烈火舌遮天蔽日,火海無邊,濃煙熱浪撲面捲來!
仲晏子猛然仰首長嘯,隨著那嘯聲悲憤,他狠狠揮掌擊下,面前棋盤應手崩裂,一聲巨響,碎石四濺,與此同時,無數冷利鋒刃如影襲來。
劍氣撲面,仲晏子眸中厲芒大盛,嘯聲未絕,穿入四周黑衣人之間,手起,劍飛,血濺,敵傷,交睫瞬間,十餘名黑衣人大半飛身跌退,數柄長劍“叮噹”落地,持劍的右手幾乎同時被廢,無力再戰。
甫一交手便遭挫敗,黑衣人卻陣勢不亂,受傷者雖劇痛鑽心,卻無一人驚撥出聲,迅速翻身退開,其後同伴隨之補上空位,劍勢連綿不絕,將仲晏子困在中心。與且蘭在陣中遭遇的玄衣戰士不同,這批人行動迅急飄忽,人人身法詭異,劍招陰柔狠辣、森嚴冷厲,進退不留絲毫餘地,每招之下,竟大有與對手同歸於盡的決絕。
這情景落在仲晏子眼中再熟悉不過——禁宮影奴,王城中最為可怕的殺手,無論是誰想要闖入帝都,唯有踏著他們的屍身而去。
一聲冷哼,仲晏子閃身插入敵陣,反手震退一人,回身之時衣袖拂去,面前數人便如撞上堅硬的牆壁,頓時渾身劇震,踉蹌跌退。
戰圈驟然擴大,但聽仲晏子厲聲喝道:“商容,再不退下,莫怪我手下無情!”
那為首的黑衣人聞言一驚,劍勢不由便緩了一緩,猛地與仲晏子四目相對,面色大變:“你……你是……”
一道目光如電,急掠心間,商容愣了剎那,突然將劍一收,單膝半跪下去:“老奴死罪!”其他影奴唯他馬首是瞻,立刻紛紛後退,說停便停,瞬間之內,半點聲息也無,亦跪了一地。
仲晏子眼角微垂,冷冷看向商容:“你好大膽子!”
商容俯身叩首:“老奴等奉命行事,不知……”
仲晏子揮手打斷他:“諒你也沒這膽量,叫你們主子來!”
商容恭聲道:“主上便在宮中,請容老奴前去通稟。”
“哼!”仲晏子神情倨傲,似根本不把東帝放在眼裡,丟下一句“讓他來陣外見我”,便頭也不回,徑直拂袖而去。商容抬起頭來,眼中驚異、感傷、疑惑、憂慮,百味交集,異常複雜,呆了片刻,匆匆收劍趕往長明宮去。
仲晏子出城之後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如水,古秋同正要上前詢問,忽聞“隆隆”聲響,腳下大地微顫,轉身之處,護城河上四方三十六座浮橋竟緩緩移動,從中一分為二,逐漸沒入兩旁石壁之中,偌大的帝都斷開了與外界相連的唯一通路,頓時成為一座孤城。
此時此刻,九夷族軍隊前面堅城,後臨深河,四面通路阻斷,便似虎入樊籠,進退不得。不待主帥下令,三軍將士人人手扶劍柄,弓挽利箭,立刻便進入了大戰前的戒備狀態。
空中原本密佈的烏雲隱隱開散,但天地依然籠罩在一片茫茫霧色之中。浮橋斷開的同時,王城周圍八道盤龍巨石徐徐滑落,四面城門皆盡封閉,唯有正中雍門依然洞開,一條青玉玄石鋪就的御道寬闊肅穆,一直延伸到遙遙禁宮深處。
城中機關停止運轉,整個帝都安靜得異乎尋常,過了片刻,漫漫霧色之中,一道修長的身影漸漸清晰。
古秋同將手一抬,無數弓箭手同時列陣嚴待,一排排冷利的鐵弩齊齊對準了王城正中,只待一聲令下,便是萬箭齊發。
但見利箭所指之處,來人步履瀟灑,形容清雋,一身雲青絲衣飄逸不染纖塵,隨他從容不迫的腳步輕輕飛拂,若曳清風浮雲。
薄霧之下,他的面容似乎太過蒼白,身形彷彿過於單薄,但當他出現的時候,那因兵戈而來的殺氣紛紛收斂退避,似是壓不過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清冷,無力與之對抗。
隱現於霧中的城池與嵯峨山陵是一片凝重的背景,他最終駐足此前,往那千軍萬馬中淡淡投去一瞥。只一眼,卻讓所有注視他的人無不驚凜,每一個人都感覺他是看向自己,那眼底洞穿肺腑的清光,迫人於無聲,攝人於無形,直令人屏息靜氣,再不敢妄動分毫。
仲晏子雙目鎖定此人,幾乎是同時,那人亦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之間,他溫雅一笑,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