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唱起來,還是跟著廣播唱:《在那遙遠的地方》。我有點煩,說:‘好像一張唱片上就這一首歌,翻來覆去地唱。’這時姑娘開口了,說:‘因為金銀灘就要到了。’我和吳欣蔚不解地互相看了看:什麼意思?姑娘又說:‘我想你們應該知道,《在那遙遠的地方》最早就產生在金銀灘,是王洛賓改編得最好的歌。’”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在那遙遠的地方》與王洛賓有關。也是第一次聽說這首情歌就誕生在離西寧只有一百多公里的金銀灘。”
“我問道:‘那麼它到底是哈薩克民歌,還是藏族民歌?’沒等楊蘭妤回答,吳欣蔚就說:‘是哈薩克民歌還是藏族民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表達了一個漢族青年對遠方的草原姑娘的嚮往。’楊蘭妤平靜地說:‘我覺得它是藏族民歌。因為在金銀灘生活的牧民都是藏族和蒙古族,沒有哈薩克族。青海的哈薩克族都在離金銀灘八百多公里的柴達木腹地——阿爾頓曲克草原上。’我說:‘可是哈薩克族有姑娘追的習俗,《在那遙遠的地方》裡恰恰又有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這一句。’姑娘說:‘是嗎?’吳欣蔚說:‘那是王洛賓的想象,純屬巧合。再說我在牧區也遇到過藏族姑娘舉著趕羊鞭滿草原嬉笑著追打小夥子的事兒,誰能說這樣的生活場景沒有被王洛賓瞧見呢?’姑娘說:‘這就對了,《在那遙遠的地方》應該是一首經過王洛賓再度創作的藏族民歌。’”…;
“我問姑娘:‘你是幹什麼的?不會是搞音樂的吧?’姑娘說:‘不是。’吳欣蔚問道:‘你在什麼地方工作?’姑娘說:‘在礦區。’我們都說:‘礦區就在金銀灘。怪不得你對這首歌的來龍去脈這麼熟悉。’”
“吳欣蔚顯得很興奮,又說了許多話,和她互相通報了姓名。也把自己的地址留給了她。他說:‘把你的地址也給我吧。’姑娘果斷地說:‘我的地址就算了吧。’吳欣蔚說:‘那我到礦區怎麼找你?’姑娘頓時就變得冷淡了,話語中帶有一絲警惕:‘你找我幹什麼?’吳欣蔚趕緊說:‘那你來找我吧。’姑娘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半個小時後,我們一起在海晏縣火車站下了車,然後就是分手。礦區離海晏縣城還有十多公里,不通公共汽車。姑娘說她得去找順路的車。吳欣蔚問道:“哪裡能找到順車?”她說:“有順車的地方唄。”說著走了。吳欣蔚戀戀不捨地望著她,直到她消失在冬天呼嘯的冷風裡。”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楊蘭妤。她留給我的印象就像《在那遙遠的地方》一樣美好而虛無。而對吳欣蔚來說,這第一次見面不僅使他唱足了虛無的情歌,更使他萌動了真實的情愛。他躍躍欲試,煞費苦心地開始了追求。首先,他必須再次見到她。礦區雖然離海晏縣城不遠,但他絕對打聽不到去礦區的路怎麼走,進礦區的門在哪裡。他斷定楊蘭妤必然要出來,必然還要坐火車,就硬是在火車站等著,硬是把她等來了。他說他等了整整五個月。就在他終於等來她的那一刻,他遭受了平生最沉重的一次打擊——她居然不認識他了。他只好提起那次坐火車,提起那次我們對《在那遙遠的地方》的討論。她終於想了起來,笑了,雲開日出,豁然確斯。她說:“你等我幹嘛?”吳欣蔚說:“這裡有幾封信,你看了就知道。”那是些一個耍慣了筆桿子的記者寫的情書,當下她就被感動了。我尋思雖然在那個神秘荒寂的礦區,在那種春寒峻峭的年代。她沒有讀到過更好的情書,但真正感動她的並不是情書裡吳欣蔚展露的那一點文采,而是他的舉動,他居然等她等了整整五個月,就算一個星期從西寧來一趟。那也得二十趟……”
“他們開始交往了。楊蘭妤從來不去西寧找他,都是他從西寧來海晏縣的縣城和她見面。不打電話不寫信,下一次約會的時間和地點,就在這一次見面中說好,如期而至。風雨無阻。就這樣過去了半年,又是一個冬天了。”
行前我給吳欣蔚打電話,他說:“我們一起去,你可以見見楊蘭妤,她還問起過你呢。”火車上,吳欣蔚對我說:“楊蘭妤這個人不誠實,她怎麼連幹什麼工作的都不告訴我?”我說:“她為什麼要告訴你?”吳欣蔚說:“她當然得告訴我。我們已經不是一般的關係了。”我說:“也許她的工作不太好,不想對別人說。”吳欣蔚說:“工作不太好告訴我呀,我幫她調,只要在西寧,只要不離開青海。有的是辦法。”
“縣城到了,楊蘭妤就等在火車站。她好像更漂亮、更水靈了。說真的,我也是個青春激盪的人,我也很喜歡她,只是吳欣蔚捷足先登了,該死的吳欣蔚。”…;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