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娘一怔,想不到楊真對她如此相熟的稱呼,一杯下來,本有些緋紅的秀氣臉容,更紅豔了幾分,只好再次提起酒壺。
“恩公,來……”
此情此景,兩人對坐無言,楊真幾番意動打算告訴莜娘身分,每到當口卻剋制了下來。他仔細打量著這眼前這闊別多年的女子,秀麗的瓜子臉,鬢髮如雲,一雙月牙墜懸在耳發下,一雙春水明眸,正是水蜜桃一般成熟的美婦。
連飲三杯後,他酒意上湧,脫口而出道:“莜娘這些年過得可好?”他剛出口,就知要糟。
果然莜娘先是一怔,而後一臉羞怯之色,垂首蚊聲道:“恩公,此話從何說起……”
楊真暗罵自己一聲,自己跟登徒子有何兩樣,趕緊補足道:“我是說莜娘一個女子之身,掌這麼大一個客棧,當不容易才是。”
莜娘神色這才緩了過來,又給楊真斟上一杯,才緩緩道:“不怕恩公笑話,妾身也實屬不易,爹爹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那相公為人老實,妾身只能獨立支撐。不過,總算還能在這太平之地謀個活路,比起南面兵荒馬亂卻要好上許多……”
說著她歉然一笑,又道:“您看,妾身光顧著說自己,恩公卻又不知是哪裡人士?”
“哪裡人士?”楊真喃喃唸了一聲,“楊某雙親早喪,蒙師尊帶上山中,卻也說不得哪裡人士。”
“說起恩公傷心事了,妾身不該……”
“無妨,世事已往,就由它去。”
莜娘也不知被牽動了什麼心事,幽幽道:“世人多命苦,妾身命也算好了,也該知足了……來,恩公,妾身再敬你一杯。”
兩人再飲了幾杯,酒菜也差不多了。末了,莜娘突然低聲道:“隔鄰的武大爺是官府中人,請恩公小心行事。”
楊真有些不明所以道:“官府中人又何妨?”
莜娘恍然一悟,頗有些自憐地垂首道:“恩公本事非凡,自也非是尋常人,是妾身多慮了。”
楊真自是明白她的好心,當下謝過。
莜娘叫來夥計收拾妥當,為楊真房間再準備了一套新的被褥,派來後院丫鬟小心伺候了他歇息,這才告辭離去。
楊真剛準備熄燈躺下,就聽見“砰!”一聲驚響,卻見青鳥兩腿蹬爪朝天地翻倒在地板上,露出青白的肚皮,歪著小腦袋,不住嘰嘰咕咕亂嚷,酒氣撲面而來。
“你這死東西偷酒喝去了?”
“楊……小子,來陪本鳥,喝酒……”
楊真懶得理它,吹了油燈,和衣躺下,忽然一塊硬石頭擱著了他,摸來正是那塊玉佛,心中念道:“狐娘,這玉佛要勞煩你了。”
他盤膝坐穩,雙手捧著玉佛,漆黑的帳幕中,一陣白芒大放,內中梵光一閃而滅,一道血紅的異芒在白光的包裹中浮在半空,不住地掙扎,企圖脫困,煞氣十足。
“奴有個主意,召出你那柄天魄神兵。”
楊真應聲起出了天誅,益發變得透明的小劍閃著金光,剛飛出,就為那團妖魂吸引,一頭栽了進去,轉眼就將那團妖芒吞噬了個乾淨。
“這……”
“天魄神兵果是女媧族不傳之秘,這妖魂法力不弱,卻沒有分毫抵抗之力,你失去法力還能駕馭它,實屬是個奇蹟。”
“這妖魂從哪裡來的,怎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奴也不知,它妖識並不完全,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有本能……”
就在楊真打算結束對話時,白纖情突然道:“對了,那個武令候身上有煉氣之兆,修為雖是很弱,但跟你崑崙派的氣息有些接近。”
楊真不以為怪道:“聽我大師兄說過,凡俗當中有一些膚淺的煉氣之法流傳於世,我崑崙派在山下也有一些世俗道派弟子,專為仙府打探民情蒐羅門下。”
白纖情低應了一聲,沉寂了下去。
楊真腦海中相繼浮現蕭清兒,仙府諸人,莜娘,最後是武令候那熱切的笑容,一陣酒意湧來,昏昏睡了過去。
半晌,一個白影現身,輕輕為他拉上被褥,放下帳幕,又隱沒了去。
天剛破曉,楊真突然從夢中驚醒,他回想起夢中那陌生的一幕幕,再無睡意。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卻剛好顛倒了過來。
每多一日,就有多一份陌生的記憶貫入他的意識中,令他無端惶恐的同時,也倍感無奈。
神思飛越片刻,他沉心入定,神念散佈開去,突然,客棧上房樓閣內一陣響動聲引起了他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