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陰霾,立時又朝後退卻數武。見此情景,人群外圍的鎮民頓時一陣歡呼,老族長心下,也暫時鬆了口氣:
“幸哉!果然這寶塔威力無窮,即使白天也能鎮退鬼物!”
拈鬚感激著祖上的功德,又抬頭看了看天,卻見到那天穹中仍是亂雲飛動,黑壓壓的雲陣,越發的低沉,彷佛在下一刻就要壓到頭頂。
而就在眾人慶幸,歡呼聲此起彼伏之時,卻聽到前方在那火光照不到的盡頭,淵藪般廕庇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陣幽幽的簫鳴,嗚嗚咽咽,淒涼悲切,與雲端中鬼嘯風號相映襯,顯得分外的滲人!
就在這一陣有若鬼哭的簫歌中,眾人面前原本只是一團黑霧的陰霾,卻漸漸顯露了各自形跡;搖曳的火把暗影裡,突然有千百道陰影搖動,一時間鬼影幢幢、群魔亂舞!
而就在此時,被那些形狀詭異的影像嚇呆的人眾,彷佛已忘了那簫音的存在;但那無孔不入的嗚嗚簫鳴,卻有種摧魂奪魄的魔力,暗暗相侵,轉眼人群中就到處響起“嗵嗵”的身軀倒地之聲。
不一會兒,原本稠密的避難人群,已顯得稀疏;只有少數氣血充足的後生男女,仍能呆在遠處,只不過卻已是鶴立雞群。
這時,作為眾人之首的那位老族長,也被簫音惑倒在地,雖然神思仍自清明,但卻渾身無力,眼睜睜看著又有不少逃避不及的子民,被鬼靈從各自暗藏的秘窖中驅出,在大街上狼奔豕突;而那些往日被莊眾奴役的鬼靈,將這些人挾住,不分男女老幼,只管如風車般在空中翻舞。看起來這些倒黴的鎮民,已成了鬼靈戲弄出氣之物。
剛才暫無衝突,醒言也就按兵不動;但現在聽得簫聲響起,情勢陡轉,又有人受苦,他便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執劍在手,就要向前衝突。只是,身形才一閃動,卻聽得黑空中那縷有如鬼哭的簫聲突然止住,然後便見有一人,從遠處無盡的黑暗中徐徐而來,待到近前時竟向微一拱手,清聲叫道:
“小友別來無恙?小老兒稷下祭酒彭蒙,特來給小友問好!”
醒言聞聲看去,見到這一手執簫的清癯老者,正是前夜與自己辯論通宵的松下老人。還未答話,卻見這鬼靈老者原本恬淡的臉上,已瞬即轉為熱切,轉臉朝身後群鬼之陣一番指點,然後便迫不及待的說道:
“小友可看清楚了?這些便都是鬼物——那晚我倆的辯論,卻還是應該我贏!!”
說罷,這位自稱先秦齊國才有的稷下祭酒,臉上露出一副勝利的得意笑容。
見這群鬼之首,竟流露出這般孩童心性,醒言倒有些哭笑不得;此刻他也無心爭勝,依了禮儀拱手還禮,他便抗聲答道:
“彭老前輩不必介懷,前晚鬼辯早已是你贏了。只是今日小子卻有他事請教——為何你要率眾鬼前來禍害無辜鎮民?”
聽他這麼一說,彭蒙卻不生氣,只哈哈一笑,然後拈鬚正色說道:
“無辜?看來小友還不知曉箇中內情。這些鎮陰莊的愚民,仗著先祖蔭澤,幾代無端欺壓我等鬼族,役我後輩鬼男為奴,驅我後代鬼女為僕,任意驅策,視為賤族,早已引得天怨鬼怒。今日我等來,便是要順應天道,向這些無知的貪婪之徒討還惡債!”
聽他這麼一說,醒言再想想這兩天所見所聞,便知他所言不虛,竟是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話。方一轉念,正要說出人鬼殊途、冤家易解不易解的道理,卻不防已被彭老搶過話頭:
“人鬼殊途?此理當然不差。鬼居幽明之地,人居清明之地,涇渭分明,此為天理。只是既然如此,那為何這些鎮陰莊民,要來奴役我等幽冥族人?”
現在這位心性率直的稷下彭祭酒,對上回被少年辯得暈頭轉向耿耿於懷;原以為報仇無望,從此不免要抱恨終日,誰知老天開眼,這一次恰巧又被他碰上,正好找回場子。如此一來,以至於這位上清少年堂主才提起個話頭,便已被他一把搶過。
聽他詞鋒銳利,醒言一時訥訥,也不知如何回答。卻聽那彭老祭酒又繼續說道:
“此次我等西山鬼族傾力而出,只為三件事:一來,對無知莊民略施懲戒;二來,毀去罪魁禍首鎮陰塔;三來,莊中首腦,必須改去這個冒犯我族的‘鎮陰’莊名!”
斬釘截鐵的話語聲音剛落,便見彭蒙將手中紫竹簫拋於半空中,然後七個簫孔中便噴出七道烏紫的幽光,朝醒言身後那座鎮陰塔如匹練般飛去。此舉變起突然,醒言還來不及反應;等回頭再看時,卻發現那七道紫光,便好像七條繩索,將那座石塔團團索住,然後只聽“轟隆”一聲,這片烏紫光網竟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