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著點燃的麻桿象幽靈一樣在屋裡轉游,看看麵缸是空的,鍋灶冷冰冰的,她舉著點燃的麻桿走到神龕前,兩手合什十分虔誠的祈禱。
“老天爺保佑我兒平安回來,保佑他能借到米麵,使我們娘倆度過這艱難的新年。”
她禱告以備下意識地用手去摸摸麵缸,她多麼希望麵缸裡有一升半碗米麵啊,這個空蕩蕩的麵缸她不知摸了多少遍,她依然空蕩蕩地在那裡放著她走到鍋灶前,鍋也依然冷冰冰的。她無可奈何地舉著麻桿在屋裡轉游。
村裡的鞭炮聲,把她從幻想中喚醒,她再次走出房門向遠處望去。
“兒啊,回家吧,娘擔心你啊”,她嘴裡唸叨著,等著他唯一的希望。
在一個深宅大院裡,燈火通明,正房牆上掛著福、祿、壽三星中堂畫,八仙桌上安放著神壇,神壇兩旁點燃著兩支大蜡燭。
趙富江身穿節日盛裝端坐在房中站在他旁邊是衣服爛縷的青年,低頭垂手聽著趙富江的陳述。
“我也難啊,大清天子失了國,各軍閥為了爭奪皇位走馬燈似的,那路神仙來了不是向我們這些富戶要糧要稅款。”他難為情地攤開雙手,我還有一大家人口,人吃馬喂 一年下來得多少開銷啊,我哪裡還有米麵給你啊。
“你看在我死去父親份上借給我些米麵讓我和我娘過去這個年,以後我加倍還你行不?”
“你爹在世的進候,我少給了你們嗎?你們幾時還過。”
“我爹他是為你叫兵打死的呀。”
“我也好發殯了他呀,又給你們錢。”
“我爹不是長年給你們做工嗎?”青年反駁道。
“做工,他還每天在我家吃住呢?哪裡還有他的工錢。”
青年有些急,恨不得給這個不講理的姨夫兩巴掌,但他忍住了,依然向姨夫哀求,
“你今天借給我一斗米,過了年我加倍還你。”
“加倍還我?”趙富江不屑地說,“加倍還我,你拿什麼還我?我給你多少都是打水漂,你這個喂不飽的狗。”
“你混蛋!”青年急了,臉脹的通紅,“我不信你能輩輩富,我窮就永遠窮下去。”
“我就要輩輩富下去,我看你什麼時候富起來,今天說破天,我也不借給你任何東西。”
“你給我,我還不要呢!”青年一跺腳憤怒地離開趙家。
漆黑的夜晚,青年憤怒地走著,心裡想著一個復仇的計劃,他決心要鬥鬥那些吃人肉不吐骨頭的地主老財,叫他們嚐嚐窮苦的滋味。他走進村內約了幾個要好的窮夥伴,合計了一陣各自準備傢伙,三更以後在村西土地廟集合。夥伴們散去他獨自回家路過燒餅鋪,賒了幾個燒餅揣在懷裡向家走去。他老遠望見一支忽明忽暗的星火,知道是母親在等他回來,他緊走幾步攙住老孃。
“娘,天這麼冷你出來幹啥,快回屋吧。”
“你姨夫沒有借給咱米麵。”老人見兒子沒帶任何東西回來說,“窮人苦啊,”她隨著兒子進屋內。
“娘,給你燒餅吃吧,”兒子從懷裡掏出燒餅給娘。
“你哪裡有錢買餅,又去賒帳,咱拿什麼去還啊。”
“你儘管吃不要管那麼多,我有辦法還。”
“給你,你也吃,”老人把一部分燒餅遞給兒子,“你姨夫是黑了心啦,你爹要不是為他咋會遭不幸啊。”
兩年前的一副慘狀,呈現在母子面前。
石軍團的兵為了拉去趙家的馬與趙富江爭執,趙家的長工拉著僵繩不放手,他們強硬要馬,長工不肯,這時兵們從腰間掏手槍威脅,趙富江依然不肯退,兵頭用槍頂在趙富江,長工鬆開馬韁繩去擋趙富江,這時兵頭扣動板機,長工應聲而倒。趙也嚇癱,兵頭拉馬揚長而去。而後長工一家人來到趙家妻子和兒子撲到長工身上痛哭……
這長工就是青年張連生的父親,他為了養家辛辛苦苦為趙家幹活,最後為救趙富江而死。
張連生想到這幕慘狀,緊握雙手狠狠地說“他趙家還欠咱一條人命呢?我非叫他加倍償還不可。
“哎,命啊,”老人無可奈何地說,“君子不與命爭,認命吧孩子。”
命運這個叫人頭痛的怪物折騰了她大半輩子,她年輕的時希望有一天改變它,她和連生爹結婚後,確實也過了幾年好日子,特別是生了連生以後,父母健在,孩子繞膝,雖然是糠菜半年糧,但心情是快活的,他們全家都感到生活有奔頭。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連生七歲那年國家發生了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