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在知道了努達海主動請命去攻打十三家軍後,人人激動,個個傷心。老夫人惶惶然地看著獨子,眼光在努達海的臉上梭巡,她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問了:“這事已經定案了嗎?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額娘。”努達海說:“此時國家有難,正是朝廷效力,忠君報國的時候,而且兒子抱必勝之決心,定要力殲強敵,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
“這道理我是懂得的,”老夫人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可是那十三家軍非等閒之輩,連跟隨過先帝的綿森都……叫我怎麼不擔心呢?”
“額娘,”努達海誠懇地說:“您放心!兒子會打個漂亮的勝仗回來的。” “阿瑪!”驥遠知道聖命已下,是不可能再改變的了。父親此行已成定局。“我真為有您這樣的阿瑪而驕傲!兒子多希望能和您一起馳騁沙場,奮勇殺敵!”
珞琳也奔了上來,拉著努達海的手,用發自內心的聲音說,“阿瑪,請您一定要為了我們,保護自己,毫髮無傷地回來啊!”
努達海拍了拍已和自己一般高的驥遠的肩膀,正色道:“我把這個家交給你了,驥遠,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好好照顧瑪嬤和額娘。”
“是!”驥遠有力地回答,“阿瑪放心,等阿瑪回來我們這個家還是現在一樣。” 努達海又看了一眼站在驥遠身邊的新月,她也用複雜的眼光回望著他。
新月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的心情。努達海神采飛揚的模樣讓她又想到那個救她於危難之中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可又不得不擔心起他的安危,這個男人不僅僅是驥遠的父親,更是這個家庭的頂梁支柱,如果努達海出了什麼事,將軍府會怎麼樣呢?
“阿瑪,請您多保重!”新月搜刮肚腸,卻只說出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來。 雁姬的表現比新月強烈多了。她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掏空了,自己的期盼成了泡影,過去那個對自己情意綿綿的丈夫永遠不會回來了。雁姬又氣又怨,又怕又嘔,卻依舊忍不住又悲又痛。 當夜,夫妻兩人關上房門。雁姬揪住努達海的衣服,激動說到:“你是被這份荒唐的感情逼得無處藏身,無處可逃,這才請纓殺敵的,對不對?你存心想去送死,想去自殺嗎?你跟我說個清清楚楚,讓我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
努達海看著面前情緒失控的妻子,悲哀地說:“我對不起你!事到如今,我如果不誠實地說出心裡的話,我就更對不起你!沒有錯,我被這段感情折磨得心力交瘁,你的苦口婆心,我也全都辜負了。走到這個地步,我心中最大的痛苦,並不是因為得不到新月,而是因為我們彼此的痛苦就像是一片流沙,我就陷在這片流沙裡,我愈是掙扎,就愈是往下沉!可我並不願意就此沒頂,我還想求生,所以請纓殺敵,不是送死,不是自殺,它是一條繩索,可以把我拖離那片流沙!” 雁姬怔在那兒,整個人都震撼住了,淚水順著面頰流淌下來。
努達海深深地凝視雁姬:“當我打贏了這一仗,我會重新活過,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我,會是一個全新的努達海!讓我用那個全新的努達海回來見你吧!”
如果你打輸了呢?眼裡蓄滿了淚,雁姬在心裡問出一句,卻無法說出口。離別前夕,這種不吉利的話,她不敢說,生怕一語成讖。
三天後的一大早,天色才有一些兒矇矇亮,努達海就離開了將軍府,到城外去和大軍匯合。雁姬在門口,目送著努達海越走越遠,終於,變成一團滾滾煙塵,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霎時,一股涼意,從背脊上竄起,蛇一般地冷冷鑽入了她的五臟六腑。
十八
努達海的一生沒有打過敗仗,但是這次和夔東十三家軍的戰爭卻輸得一敗塗地。雙方激戰了整整一個月,他的部隊,已經只剩下幾百人了。
努達海站在他的營帳前面,望著眼前的山谷和曠野,真是觸目驚心。但見草木蕭蕭,屍橫遍野,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敗兵之將的絕望。朔野的風,呼嘯的吹過來,帶著一股肅殺的氣息。迎風而立,一片愴然。
努達海仰天長嘆,手握劍柄,長劍出鞘。 努達海出征。雁姬白天強打精神管理將軍府的上下瑣事,到了夜晚則輾轉難免,擔憂和恐懼使她幾乎要崩潰了;驥遠每天從朝廷上,陸陸續續帶回努達海最新的訊息,這些訊息一天比一天壞,一天比一天揪緊了眾人的心。
這日早朝,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摺送到順治手中,“鑲白旗三萬人竟然全軍覆沒!努達海本人也被叛軍所俘……”順治眉宇間的戾氣愈發加重了起來,“夔東十三家軍勢如破竹,我軍如今又敗下陣來,依諸位臣工之見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