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
「那家醫院的醫生,是我媽媽店裡的熟客。」
「火藍的?你說的店……是麵包屋嗎?」
「是的。他每週會來一兩次,買午餐吃的麵包。」
「叫什麼名字?」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都叫他『醫生』。這樣就足夠了。」
「連名字都不知道啊。喂,那個醫生,靠得住嗎?可以接受並治療沒有ID卡、甚至並非NO。6居民的人,他是這種博愛主義者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只能靠他了。」
力河陷入沉默。
沒有選擇的餘地。
沒時間猶豫,也沒時間躊躇了。
越是接近森林,豐饒的綠色和泥土的氣息就越加強烈。被這座森林所阻隔的,熊熊燃燒著的監獄,是從NO。6裡看不到的吧。
真冷靜啊。
這是他對紫苑的想法。
紫苑的措辭沉穩,毫無慌亂。這不是……平時的紫苑。平時的紫苑,會更加動搖,拼命和自己的內心作戰。
扼殺所有感情的冷靜行動,他是什麼時候學會的?就像浸滿水的布漸漸褪色似的,紫苑也有什麼地方變質了嗎?
借狗人舔著被燒起燎泡的手背,不敢回過頭去。
回頭凝視的話,就會看到滿身是血的老鼠和難以捉摸的紫苑。即使深知自己懼怕的只是幻想,後頸依然僵硬得幾乎痙攣。
才不會改變呢。
舔著燎泡,借狗人在心裡反覆說道。
紫苑就是紫苑,不會改變的。就好像我就是我,我絕對不會改變一樣,紫苑也不會改變。
車子駛入森林。
「啊。」
紫苑小聲驚呼起來。
「天空……燒起來了。」
力河也發出含糊的叫聲,探出身子。車子彎曲蛇形,險些撞上安置在樹木之間的路燈。
天空在燃燒。
夜色深沉的天空被渲染上火焰的顏色。不只是監獄,整個NO。6也在噴出火焰,市內各個角落都被火焰包圍著。
怎麼回事?
借狗人半張著嘴,回過頭來。
「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紫苑彷彿凍住似的坐在那裡。抱著老鼠眼也不眨地坐著,只有嘴唇微微顫抖。
「……燒起來了。」
遠方響起爆炸的聲音。
不是前方,而是後面。是剛剛逃出來的方向。
「關卡……」
借狗人的話戛然而止,說不出話來。只能閉著嘴,睜大雙眼。
今後還會發生什麼。
既不興奮也不期待,甚至不覺得可怕,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體內翻騰著。
紫苑開口說道。
「很快就要穿過森林,到達下城了。」
2 僅此一次
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經死過好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
在我所聽到過的一切怪事之中,人們的貪生怕死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情,因為死本來是一個人免不了的結局,它要來的時候誰也不能叫它不來。
(裘力斯·愷撒 第二幕第二場)
道路被人群塞得水洩不通。
成百上千的人潮湧向同一個方向,宛如江河的流動。不,江河的流動是緩慢而曲折的,不像這般殺氣騰騰,情緒高昂。
火藍背靠牆面,眺望著人群。沿街排列的小小房屋無一例外地緊閉門扉,沒有一絲光亮。
居民們正平息靜氣地躲屋內呢,還是已經潛藏在人潮之中了呢。
背後傳來毫無生氣的家的冰冷觸感。
「走吧,去『月亮的露珠』。」
「我們也有生存的權利。」
「讓市長出來。為什麼要對市民拔槍。」
「不可原諒。」
火藍只聽到這些。而後怒罵、叫喊、呼應的聲音相互混雜、糾纏著,響徹不絕。
這聲音中蘊含的驚人力量,彷彿要把火藍高高舉起。她跺跺腳,更加用力地依附著牆壁。否則就會被河流沖走,捲入重重漩渦之中,無法把持身心。
「嗚哇啊。」
忽然,嘈雜中響起一聲刺耳的悲鳴。
在火藍的斜前方,一個微胖的男子按著脖子倒下。人群的喊叫聲瞬間停止了。
「救、救救我……救救我,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