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咳嗽聲震住了,茫然地望向謝幽娘:燈光下,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羅帕上,泅開一朵刺眼的血花。皇甫翩翩嚇得心驚肉跳,慌道:“你這是怎麼了?”
謝幽娘悽然淚下,道:“我活不了多久的。等我死了,師兄還是你一個人的。求求你高抬貴手,答應我好嗎?”
皇甫翩翩亂了陣腳,脫口而出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一說完,就後悔了;又不能再改口,只得放聲痛哭起來。
姬姑姑站在門口,也是心痛得不得了。她打心眼兒裡喜愛皇甫翩翩,這姑娘身上有股子犟勁與她十分相似,就像是她親生的一般;而謝幽娘又是自己從小帶大的,更是小姐惟一的女兒,也讓人又疼又愛。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傷了誰都會肉痛。可今天晚上,她磨不過要死要活的謝幽娘,替她出了個“裝死要挾”的餿主意;又怕安戲蝶發覺,順手在他喝的酒里加了點蒙汗藥。現在,一切進展得很順利;但,是否正確,就不是她所能判定的了。她嘆口氣,推門進去,好言勸慰了皇甫翩翩幾句,才將謝幽娘帶出去。
小順子聽到響動,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過來。見到皇甫翩翩跪在地上流淚,嚇了一大跳。慌忙跑上前,叫道:“翩翩姐,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皇甫翩翩被他一嚷,漸漸冷靜下來,細細深思道:“反悔是不可能了,與謝幽娘分享大哥更是不可能。”舉目向前排主屋望去,但見安戲蝶的房裡黑漆漆的,毫無動靜。她痴迷地望了一會兒,對小順子道:“咱們走吧。”
小順子雖感奇怪,卻也不多問,馬上拿了一點衣物,與皇甫翩翩連夜離開了小洲。
安戲蝶日上三竿方才醒來,習慣性地開啟後窗,卻沒有看到在窗前梳妝的皇甫翩翩,心下大奇,躍出後窗,跑到她的房前,叫道:“翩翩,太陽快落山了,還不起來?”不等回應,便推開門,闖將進去。只見房內一片狼藉:被翻紅浪,杯翻水潑,桌斜椅傾,香滅灰冷。臨窗的小桃木圓桌上有一張素箋,用一截龍紋玉掌梳壓著。近前拿起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大哥,我走了,請善待二孃。翩翩字。
安戲蝶的眼神變得凜冽起來,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一樣可怕。將龍紋玉掌梳藏進懷裡,回房收拾了一些行李,也不與誰人告別,直接向外走去。
“師兄,你去哪裡?”謝幽娘剛剛自洲邊回來,渾身溼淋淋的,顯得十分嬌弱。
安戲蝶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何必明知故問?你不是剛從那兒回來嗎?”加大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謝幽娘一呆,急匆匆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叫道:“來不及了!她半夜裡就已經走了!”
“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將她找回來。”安戲蝶一字一頓道。
“為什麼?”謝幽娘淚汪汪道,“你有我還不夠嗎?”
“你真是個孩子。”安戲蝶嘆息道,“難道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發現我與你之間存在的差異有多麼大嗎?我喜歡簡單直率的性格,你卻最愛掩埋自己的情感;我喜愛懶散自由的空氣,你一向勤奮好學。你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我卻是個自食其力的武夫;你要的是一個循規蹈矩的正人君子,我偏偏又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浪子。事實上,不僅僅是時間,還有性格,早已註定了我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你為什麼不睜大眼睛正視它呢?”
謝幽娘猶如醍醐灌頂,撒開手,捂住臉,無聲地哭起來。
安戲蝶柔聲道:“回去吧。別凍壞了身子。”言畢,握緊行囊,大踏步向洲邊走去。
須臾,姬姑姑興奮地從院內跑出來,揚著一紙紅箋,嚷道:“幽兒,一大早你上哪兒去了?讓我好找!怎麼,又在哭嗎?快擦把臉,看看這是什麼!”
謝幽娘還要哭,被姬姑姑千勸萬勸,才勉為其難地擦乾淚水;接過姬姑姑遞過來的紅箋,馬上就認出這是唐笑塵的字跡,心裡七上八下的,急忙看下去,只見上面寫道:“夫人,此次回去只當是省親。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就派人到永州分店來告知我。屆時我自會備上三茶六禮奉與岳家,重下聘禮,盡半子之孝。另:天冷了,注意添衣。”
姬姑姑笑道:“這就是休書嗎?若不是我心血來潮,將它開啟來看,還真以為唐笑塵是個無情無義之徒呢!”
謝幽孃的淚水又撲簌簌掉下來,直到此刻,她才瞭解唐笑塵的愛是多麼深沉、博大。她受傷的時候,他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因為憐惜她的身體,他就一直沒要孩子;即使她要離開,他也不忘了為她留條退路……十年來,他像父親、兄長一樣,最大限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