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3 / 4)

女同學是從城裡轉過來的,我不知道一個城裡人為什麼會到鄉下來讀書,他們那裡的條件比這裡可好多了。玲玲老是每天打扮得古里古怪的,兩個面頰上都塗得紅紅的,鼻子上和額頭上都擦了什麼東西,黃大明有一次跟我說她擦的是粉。我那時以為黃大明說的粉是我們家裡擀麵條時用的粉,就問她把麵粉塗在臉上幹什麼。玲玲聽我說她臉上擦的是麵粉,很生氣,兩手插在腰間——我後來發現她的這個動作是從她娘那裡學來的——罵我是鄉巴佬,而且還挺起胸脯趾高氣揚地說:“我們是城裡人。城裡人就該要擦粉的。”她的那雙小眼睛都幾乎望到天上去了,就這兩句話她分成了好幾個部分慢慢地像老師朗誦唐詩一樣說。我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很不高興,正要發火,她的娘過來了。她娘跟老師說了幾句話就把玲玲給帶回家去了。玲玲走路時完全不像一個剛上學的小學生,屁股東扭西歪的,跟她娘一個樣。從第二天起我就對這個玲玲,這個城裡來的小妖精(這是黃大明發明的)深惡痛絕,再不跟她來往。

我用長棍狠狠地抽了一通那股煙霧,解解氣。我爹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伐木的聲音比剛才更刺耳了,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在縮小。我早就煩透了,那些隨著鋸木蹦出來又飛起來的鋸末躁熱得很,它們幾乎都緊緊地貼在我的肚皮上了,那些東西又幹燥,又毛人,還擦不乾淨,我真的是煩透了。可是……我爹還在那裡抽菸呢,一句話都不說,今天他不知道怎麼了,以前雖然話也不多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一句都不說的。大概是跟什麼人吵架了。

我爹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又抽完了一支。這讓我感覺到剛才忍受的痛苦似乎只不過是他抽菸過程中的一個片刻而已。他捏著那節燃燒到接近嘴巴的菸屁股,在石頭上擰了擰火紅的菸頭。菸絲幾乎已經燒完了,抽得很乾淨。我今天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只有這樣盯著他抽菸。他每抽一口就陶醉在煙霧之中,迷迷糊糊的。我娘叫我們來打籽本來就是個錯誤的想法,我爹今天根本沒心思,我又沒事情好做,只能像複習作業一樣一遍遍地複習這樣的走過來走過去。

就在我和我爹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麼的時候,從山那邊走過來兩個人,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那個身體大得像頭牛,手裡還挎著個籃子;小的那個看起來比小軍還要小點,是個男孩子,跟我一樣的。兩個人不是緊靠在一起的,小的那個一直低著頭。我看清楚了那個大人是個女人,比我娘老好多了。那個女人走路時老是左看看右瞧瞧的,一定是在找什麼東西,找那些籽的吧!我可不想先跟他們說話,我爹也不會先開口的。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有人過來,他的眼睛裡只剩下他的菸頭了。那個比我娘還老的女人離我們很遠就忙著打招呼了。我爹聽見後抬了抬頭,臉上擠起了兩個大大的疙瘩,然後又低著頭做他自己的事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嘛!我對那個女人沒有什麼好感,她的嘴巴太薄了,老師說嘴巴薄的人是多嘴多舌的人,特別是嘴巴薄的女人。她就是這種女人。那個小男孩的嘴巴很厚,是個不愛說話的人,眼睛老是盯著女人手裡挎著的那個籃子。 。。

《天就要黑了》(下)

她走到我身旁,探著身子往筐子裡瞟了一眼。我看到那種眼神怒氣就來了。這個女人在嘲笑我們。她的籃子裡也放著我早就猜到的那些東西。

“這山上的籽都讓哪條狗給吃了!”老女人氣沖沖地罵著。

我爹很明顯不想跟這個女人說話,他的手又衝著那個口袋伸下去了。一個下午他的手都不知道掏過幾遍那個口袋了,這一次和前些次沒有什麼區別。他不喜歡跟陌生人談話,即便是熟悉的人,他的話也不多,我娘老叫他老啞巴,這種情況他也不會多說的。我娘這麼說我爹沒有人會反對,就像她說我的腦子想得太多根本不像個剛上學的孩子一樣,可是這句話也並不是全部都對的,就比如關於那個城裡的女同學玲玲的事情,我就犯錯了。

我爹還在抽菸呢,我都看煩了。在整個過程中,他都是一個字都沒有,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火心又旺盛地燃燒起來了。伐木的聲音一直在繼續,愈來愈響了。不知道是他們在靠近我們,還是我聽得愈來愈煩厭了。現在是完全沒有風了,從那個女人來這裡就停了,可是我爹手中的煙卻是燒得越來越快了,通紅的火心一直保持著它的鮮豔。當然這鮮豔和天空一比就顯得更亮了。天就要黑了。我爹現在是完全把我娘吩咐的話甩到不知哪個地方去了。我實在無聊透頂了。男孩子走過來跟我說話,要我跟他玩遊戲。我無事可做,很樂意他的想法。那個老女人根本沒有顧及他,她正忙著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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