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最難堪的莫過於兩個彼此有意而又毫無想望的人在一起!想想啊……my darling,我是多麼不自在!我連“老孩童”都不如。他可以在街上隨便什麼時候遊蕩,可以引著成群的娃娃頂著烈日撿破爛兒,可以用粉筆正經八百地在人家新刷的牆壁上畫“群童撒尿圖”……可以……如果他樂意,甚至能夠和我的芬說上幾句話!可是,我敢下斷語,他不會樂意的,更何況,他根本……據“考證”不會做出這種犧牲天性的傻事來的。推理來推理去,她倆果然無緣。………我在幹什麼呢?無論如何,我還不如“小孩童”自在。
“噠噠、噠噠……”機器聲驚醒了我。God s*e me! 我總算能夠趕黑到校了。
三輪車已經行了十幾里路……快到小鎮了。更近了!
突然,車子停了下來。有人擋車。藉著西天的胭脂色,我看清:是芬她倆!這不到點了嗎,她們還擋車子?況且各人都推著一把腳踏車!我趕忙把她倆的車子掛好在三輪車的後鐵桿上,拉她們上了車。
“天黑了,我們還是坐車好……”她倆說。我也說了一些話……我們很少說話……只說些無關題旨的話,壓根沒提中學門口的事。
夏裝裹身的兩個年輕女孩和我坐在暮氣昏沉的車篷子裡,彼此能感到對方的氣息,聽到對方的心跳……我必須儘自己男子漢的責任,盡力把兩把車子按穩,芬也伸出臂拿住車把手。車子一顛一簸,我和芬、丫三人幾乎撞成一氣……我們像水上的浮萍一樣,任憑外界的力量來分來合,一分即合!我真希望這車子永遠搖下去,再也不要停住!然而,小鎮在即,小鎮是它的終點。我多麼希望小鎮不是我們的終點!
學校在鎮的最西,我先下了車。
我們是怎樣的分別呀!我按了按芬的手指,她扶著我下車……車子開動,我們默默作別。我們都想看清對方的眼神,卻沒能,但我們讀懂了對方的心!
上燈的小鎮更加旖旎動人。蝙蝠在乘涼的人兒頭上浮動。蹦蹦車的燈光從街兩邊的房牆上向東推過去,一直到了拐彎處才消失……
回到學校,同志們象看稀世珍寶一樣把我“瞻仰”了一番,各自砸吧著嘴唇散去了。
等到一靜下來,我的心又狂跳起來。
年輕的人哪………年輕的心!
第二天一早,我迎著晨曦洗漱完畢,正待去提開水,郝校長來了。郝斌強,三十四、五,四方大臉,赤紅麵皮,中等身材,敦敦實實。
見他光顧,我忙拿了“北京”給他遞上、點著。
“你出去快二十天了………”他吸了口煙。我吊著心眼。他把煙徐徐吐出,“你也該回家轉轉……年輕人啊,有幹頭哩!”
我真被這位領導有收有放,又有獎的話給弄糊塗了。我的心就象墜入這越來越濃的菸圈中一樣,不知所之。
“完了,你也甭上操去。*村有戲哩,你去看!噢………,你可以幫家裡載煙嘛!”
平日受慣了這位的許多“恩惠”,一時間竟不能相信有這等好事,我只是像小孩樣的唯唯諾諾。
郝斌強仍了菸蒂,走了。
當嘹亮的出操哨子迴盪在塵土飛揚的操場上空時,我已騎上“紅旗”,離開小鎮向東疾馳而去。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小鎮:相逢亦相知(6)
到家了!遠遠看到屋子裡的煙囪上冒著青絲兒,我便奔向屋裡。
母親正在灶間埋頭救火哩!
“媽………你咋才做飯?”
母親驚愕地抬起頭。被煙燻得流淚的眼裡放出喜悅的光,面顏也舒展開來,佈滿幹皮的嘴唇半張著,兩手低舉在胸前,手上粘滿了泥巴……
“媽………”我不忍再看下去了,“您這是怎麼了……”
母親這才回過神,走了過來,“我娃,你幾時從北京回來的?今天,不是星期六呀……”
“媽,是校長髮慈悲准假的。”
“我太陽冒花時就起來,起來就去澆菜。唉,老天不要這層人了,辣子種下一個多月還不見雨……”
我這才想起,昨天車窗外的麥子都打卷擰繩哩!當時,我光顧高興,連這些想也沒想。我又記起黃河斷流的奇觀來,便講給母親聽,說與我同行的詩人、作家還寫了不少慨嘆之作呢!
“什麼作不作的,你舅陪省長來咱這視察災情,還寫了‘給水開道’嗎什麼的……”
我也想起了省報上前一段時間刊登的那篇文章,題目是“一切給水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