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立時展露笑顏,雙臂就著他身子的力道支撐,高高仰起頭,吻在他的臉頰上,中氣十足地大聲道:“好疼啊!但是,沒關係!”
愛情的種子就隨著她這一聲無賴般的喊而抽出新芽,在他懂了感情,而她興許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彼時,女孩不過十三歲。
當鹿臺山上的大師兄和小師妹公開在一起之後,她性子裡的無賴本性便顯露無疑,一點小傷小痛都要讓他看,以此換得他更多的注意力。
“韓曄,我手破了,好疼。”她找到正在做早課的他,手裡拿著沉重的用來除草的鋤頭,毫無疑問,她又因為做錯事而遭師父懲罰,鋤草時被藤上的倒刺刮到了,纖細的手指上一長串的血珠滾落。
他放下手裡的書,摟她過來坐在他腿上,握著她的手指看了看,嘆了口氣含進口中,吮吸了一會兒,血止住,她看著他笑,臉色通紅,笑容燦爛:“不疼了。”
他無奈,摸著她的頭髮,眉頭蹙著,眼眸清淡:“三年過去,快及笄了,怎麼一點都沒長進?什麼時候才能不被師父罰,不讓自己受傷?別人手上的繭是練劍時磨的,你是鋤草鋤的。”
她垂著腦袋,掀起眼皮偷看他:“鋤草的地方離韓曄住的地方近啊,我又沒有不好好練劍習武,只是順便受受罰而已。韓曄你看,我現在的身體多好啊,強壯又結實,不會隨便生病……”
他聽著她的辯解,眉梢揚起,唇邊帶笑:“小無賴。”
她得寸進尺地往他懷裡鑽:“那韓曄喜不喜歡小無賴?喜不喜歡啊?”
喜不喜歡啊?
女孩軟軟的嗓音羽毛般擦過他的心頭,他正要答,懷中的女孩忽然一把推開他,她的整個人朝後栽去,撞到銅製鼓架上尖銳的盤龍角,發出他太過熟悉的利器入肉的聲音。
他的手什麼都沒握住,目光驚詫地看過去,發現她帶笑的無賴的表情也變作刻骨的淡漠和疏離,她眉心蹙著,唇抿得緊緊的,卻沒說疼,只用行動來告訴他,他與她如今是怎樣的關係。她寧願跌入滿是尖刺的荊棘叢中,也不需要韓曄伸過來的一條胳膊,她寧願被利器所傷,也好過跌入他的懷裡。
“韓曄,我太任性,天天粘著你,總是纏著你,是我的錯。還有,我不會琴棋書畫,但是如果你喜歡,我就去學……哦,我太不像話了,總是和那些男孩子一起胡鬧,以後我不會了,我不和他們一起瘋了……如果不是這些錯,我做錯了什麼呢,讓你突然不喜歡我了?你告訴我,我會改……我全都改……”
幻影一般,她冷漠的面容又變作晉陽王府門前低聲下氣的哀求,聲音早已哽咽語不成句……他卻還是選擇抽開手,將她關在厚重的大門之外。
“韓曄,如果這些都不是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啪——”的一聲脆響,床榻上的男人自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來,映著壁上夜明珠的光亮,看到床頭的藥盞被他的手打翻在地,碎片四分五裂。
窗外月圓,而身邊空無一人。
他驚魂未定,恐慌地大口呼吸,腦中的那些畫面卻還是揮之不去,女孩含笑的、哭泣的、冷漠的臉,一個多月以來,他始終無法安心入睡,即便睡著也會被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痛醒。
許久之後,情緒終於平定,呼吸平穩下來,韓曄緩緩睜開眼,海一般暗沉的星眸中有太深太深的痛。喉頭一哽,自枕下摸出一個粗糙的荷包來,荷包上的針腳又歪斜又粗大,完全不像個姑娘家做得出來的,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從輕薄的紗幔縫隙中透進來,卻還是看不清荷包上的圖案,輪廓竟完全不似鴛鴦,而像是兩隻狼狽的落湯雞,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來……
“呵呵……”韓曄看著那隻荷包忽然笑了,星眸模糊一片——
丫丫,什麼才是愛?
韓曄的愛,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但他希望……你永遠不要有明白的那一天。
……
次日一早,百里婧便醒了,木蓮正在一旁為她冰敷著手心的淤血,見狀,忙道:“婧小白,別亂動,快躺下。”
百里婧卻不聽,掙扎著起身:“木蓮,快給我更衣梳妝,我得立刻入宮去。”
“你這副樣子,如何入宮?乖乖休息。”木蓮不依,“有什麼事,讓人去宮裡跑一趟便是了。”
百里婧堅決搖頭:“不,很重要的事,非得我親自去不可,我必須現在就入宮,母后想必已經回來了。”
聽到這,木蓮不能再攔阻,只好扶她起床,替她梳洗,幫她更衣綰髮,百里婧簡單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