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只有簡單的感冒藥劑。溫斯特飲下藥劑,在冰洞裡瑟瑟發抖。第二日,高熱讓她神志昏迷,她已無法維持冰洞中提供熱源的簡單法陣。第三日天晚上,她和虛弱的意志搏鬥,勉力掙扎起來,將火石把其中的一小盒鯨油點燃。這點熱力讓她可以移動,將冰雪烤化勉強吃了點食物和半化的雪水。
占星術士又在冰洞中呆了一日,在稍微恢復之後,就又勉力上路。她怕自己再呆在這裡,就永遠不能從冰原出去。
四十二日,溫斯特穿過第一道山脈。迎面就遇上了風暴,暴風雪將她吹了一百多米,才落入一條冰縫裡,勉力用星陣固定住自己,溫斯特在冰縫中躲了十日,方才能夠前行。五十七日,她越過第二道山脈,幾乎沒有剩下多少食物。
除了能略微維持身體溫度的星陣和老師在她手心畫下的星陣外,所有的星陣已經失靈,溫斯特只能靠著風雪之間偶爾出現的星辰辨別方向。
她孤獨,失望,虛弱,懷疑自己,眼鏡已經在暴風雪中碎裂。雪盲症讓溫斯特噁心,雙眼疼痛。後來她就只能看清楚物體簡單的輪廓。
反正是冰原,冰原廣闊無際,四處只有一致的雪白,就算只能看清大概,也沒有關係。她這樣安慰自己。她想停下,折返,靠著岩石與冰床休息整整一天。
然而她必須走下去,溫斯特也不知道為什麼。
六十九日,冰原的冬季應該已經過去,這裡的狂風卻沒有止息。溫斯特掙扎著前行,卻昏倒在地上,她微微醒轉,在太陽落山前,勉力地將自己移到一塊岩石的背後。
寒冷的長夜中,溫斯特似乎能聽到自己痛苦的呻吟,她不敢睡覺,只能勉力地維持星陣的執行。臨近天明,占星術士又昏了過去。
朦朧中,她似乎見到有冰雪組成的人形飄至她的身邊,似乎是艾米莉的樣子。她明白自己也許就要死了,就張開雙臂迎接少女,少女揹著手擠眉弄眼地繞著溫斯特轉了一圈,然後就咯咯咯地笑著,在溫斯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風雪透過溫斯特的指尖,溫斯特突然醒了過來。
陽光溫暖地照在她臉上,昨夜落在雪在她臉上的雪花已經凝成薄冰,此時方才稍稍化開,她虛弱地站了起來,現在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星辰之力,除了繼續向前行進,溫斯特別無他法。她腳步踉蹌,但她知道她絕不能停止。停止即死亡。
直到這天傍晚,一條長與寬皆見不到邊際的深淵出現在溫斯特面前。深淵出現地毫無徵兆,似乎是在她穿轉過兩座冰崖的縫隙突然出現的。
她從未聽人在文獻中提起過冰原的中央有如此廣闊的深淵。占星術士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冰原之上,因為她已經前行七十日,她前行的路程或許早就超過了整個冰原的長度。
但溫斯特就在這裡,深淵就在她前面。她無法繞過,深淵下是全然的黑暗,只要朝深淵深處略一凝望,既會讓人感到戰慄和不安。
無光,無聲。
落日沉下山脈,淡橙色的夕陽,似乎透過純藍的冰崖從背後灑落到她的腳下。她必須在天黑之前作出決斷,否則就會被冰原上的黑夜吞沒。
溫斯特放下揹包,不敢坐下,微微屈身,她對著群星默唸每個占星術士都熟知的禱詞。““我們與群星一體同源。呼喚與響應,皆為力之一端。我們在群星之下,禱告,仰望,靜默。群星亦以相同之力回應我們。”
然後她便向著深淵邁步前行。
邁過崖際,溫斯特便感覺到忽然失去重力,飛速下墜,黑暗把她吞沒。沒有星辰,光明,沒有一望無際的雪原,連抬頭都無法見到碧空。就連平時束縛她飛行的引力線都忽然失去了蹤影。除了風聲和下墜帶來的驚恐就別無所有。此亦不是飛翔,因為溫斯特現在知道,飛翔需要束縛,正如人心需要歸宿,群星彼此牽引,這世上並無存在全然的自由。
然而她仍在邁步前行,因為她知道她已經作出決定。
刺骨的冰風幾乎要穿過她,她四肢麻木疼痛地快要蜷縮起來,卻依然挺直身體在墜落與虛空中邁步前行。
不知道多久,她忽然真正踏上土地。四周的深暗變成了深沉的幽藍色。
溫斯特心中一鬆,便倒在地上,迎接她的是鬆軟的雪層。
等到她再醒來的時候,溫斯特躺在海豹獵手們的帳篷裡。
她右腿和金屬假肢接駁的地方已經完全壞死,鎮上的醫生趕來這裡給她做了及髖的截肢,左手的拇指手指和右邊的耳垂均因為寒冷和供血不足,也完全截去。右眼完全失明,左眼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