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細碎的冰花。馬蹄踏在雪地上,蹄聲中像是充滿喜悅之意,突地——凌影嬌呼一聲:“北京城到了!”
管寧抬起頭,北京城雄偉的城牆,已遙遙在望,於是,便也喜悅地低呼一聲:“北京城到了!”
這漫長的旅途中,他雖然受了他一生中從未享過的似水柔情,但是,夜深夢迴,小窗凝睇價值的時候,他還是未能忘去四明山莊中那一段血漬淋淋的悽慘之事,所以他小心地將那串“如意青錢”中的青錢摘下一枚,於是——他開始更深的瞭解,武學一道的深奧,絕不是自己能夠夢想得到的,自己以前所學的武功,在武學中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這枚青錢的柔絹,絹上面寫滿了天下學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內功奧秘,夜深之中,他像是臨考前的秀才似的,整夜地研究著這種奧妙心法的時候,便沒有什麼困難。
一天,兩天……
白天車行不斷,旅途甚為勞碌,晚上他卻徹夜不眠,研習著武林中至深至奧的內功心法,奇怪的是,他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如此勞碌,精神不但絲毫沒有睏倦,反而比以前更煥發。直到天氣很冷的時候,他中夜不眠,衣裳單薄地深夜獨坐,也沒感覺到寒意。
因此他知道自己的辛勤沒有白費,也知道這串“如意青錢”之所以能夠被天下武林中人視為至寶,不惜以性命交換的原因了。
但是,在這漫長的旅途中,要向一中終日廝守,又是自己心目中所愛的人隱藏—件秘密,卻又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他曾經不止一次,想把這件秘密說出來,說給凌影知道。
但他又不止一次地忍住了,因為他心底有一份自己不願解釋的恐懼,他生怕這串“如意青錢”會在他和凌影之間造成一道陰影,在這段漫長的旅途上,曾經用了許多方法向許多武林中人旁敲側擊地打聽,打聽的結果全都一樣,那就是多年以來“如意青錢”是不樣之物的傳言,已在江湖中流傳很廣。
何況縱非如此,他也覺得不該將這件秘密說出來,因為她依然是自己最最親的人,可是這—串“如意青錢”,認真說來,此刻尚非自己所有,而他也立下決心,遲早一日,自己總該將它交回原主—…公孫左足,他有時甚至會責備自己不該獨自研習這“如意青錢”上的武功,但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卻又使得他為自己解釋:“這串如意青錢是在我交還給公孫左足之後,又被他拋在地上,我才拾到的呀。
此刻,他望著北京城雄錦巍峨的城牆,一時又忘去了這許多令他煩惱的事,他心中喜悅地感嘆一聲,暗自付道:“遊子,終於回到家了!”
抬目望去,北京城不正像已張開手臂,在迎接他的歸來嗎?
鬥進入城門,凌影不禁又為之喜悅地嬌晚一聲,滿天的發花下,一條寬闊平直的道路,筆直地鋪向遠方,道路兩旁的樹木雖已凋落,但密校縱幹,依稀仍可想見春夏之時,濃蔭匝地、夾道成蔭的盛景。
樹幹後面,有依次櫛比的店家,店門前多半持著一層厚重的棉布門簾,—個手裡捧著一壺水煙、滿頭白髮如銀的老人,推著一輛上面放著—一個紅色火爐的手車,悠閒地倚在縱結的樹幹上,吸著一口水煙,便唬亮地喊一聲“烤白薯——”嘹亮的喊聲,在寒風中傳出老遠,讓聽的人都不自覺地享受到一份熱烘烘的暖意。
這是一座多麼純樸、多麼美麗的城市,久慣於江湖風物的凌影,驟然見著這城市,心胸中的熱血,不禁也隨著這老人真純簡單的喊聲飛揚了起來,飛揚在漫天寒風的雪花裡。
這就是任何一個人初到北京的感覺,而千百年來,這份感覺也從未有過差異,就只是這匆匆一瞥,就只這一句純樸的呼聲,就只這一純樸的老人,已足以使你對北京留下一個永生難以磨滅的印象。
一輛四面嚴蓋著風篷的四馬大車,從一條斜路上急馳而來,趕車的車伕一身青布短棉襖,精神抖擻地揮動著馬鞭,突地一眼瞥見管寧,口中便立刻“得兒”呼哨一聲,左手一勒馬疆,馬車候地停住,他張開大口哈哈直樂,一面大聲叫道:“呀,管公子,你老可回來啦?
這不是快有兩年了嗎?噢!兩年可真不短呀,難為你老還記得北京城,還記得回來!”
管寧勒馬一笑,笑容中不禁有些得意,他心中想的卻是:“兩年來,北京城還沒有忘了我。”揚鞭一笑,朗聲說道:“飛車老三,難為你還記得我——”話聲未了,馬車的風篷一揚,車窗大開,從窗中探出個滿頭珠翠的螓首來,數道拋波,一起盯在管寧臉上,齊地嬌聲喚道:“管公子,真的是您回來了呀?可真把我們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