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變呢?而這背後的事情,又有多少能說得清道得明?
“嗚——”汽笛聲響起,她轉身欲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塞進來一隻盒子:“本來今天該給你帶上的。不過,看來是沒機會。你拿去,作個紀念吧。”
她聞言茫然,才記得今天原是他們訂婚的日子。她只說了一句:“你留下來的話,要小心。”
火車開動的時候,她翻開那隻盒子,看了看那隻戒指,紫水晶的。
車窗上早蒙了一層白霧,用報紙拭去了霧水,看見宋家驥靜靜的站在月臺上,形如瘦鶴。她心裡湧上一層強烈的不安。
她在想,這麼冷,他的大衣去哪裡了。猛一醒,原來不知何時披在了自己肩上。再往窗外看,他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
九
半個月後,陪都重慶,朝天門碼頭。
下了大半個月的雨,初冬的山城籠在一片灰濛濛的寒冷之中。暮色裡,長江低低的嗚咽著。曾筱嘉舉了一把油傘,站在高處,焦急的翹望著。輪船上下來的人流中,有個紅衣的人影閃了閃。她急忙噔噔噔的衝了下去:“師妹,師妹——”
一路舟車勞頓,林染霜身上那件楓葉紅的旗袍皺得不成樣子。
“你總算回來了,”曾筱嘉匆匆的說,“我擔心你路上會出事啊,嚇死我了。”
林染霜說:“不是一路平安嘛。我在武漢就拍了電報給你們,教你們放心的。”
“可是北平那邊……”曾筱嘉忽然住了嘴。
“北平什麼?”林染霜急問。
曾筱嘉咬了咬嘴唇:“你真的還不知道啊。”
她塞過來一張報紙。林染霜就著路燈光,只瞟了一眼標題,就什麼都明白了。
“北平明仁醫院即日查封”
日期是三天前。
林染霜手一震,報紙落到了地上。曾筱嘉俯身去拾,那報紙已被雨水浸溼了一大片,沾在水門汀地上。她抬頭正待說什麼,卻看見林染霜站在那裡,雙手捂住了臉,手指青白僵硬。她以為她會哭,呆呆的等著。可是過了很久,林染霜一聲也沒有出。
昏黃的路燈下,冷雨在泥濘的地面上濺出水花,彷彿一朵朵慘淡的白菊。屋簷上有風在低吟,這雨雪霏霏的冬天啊。
平安夜(1)
文/崔柏
飄滿雪的冬天,我收到一封海藍色條紋的信。那年我13歲,接過薄薄的紙我驚訝:什麼年代了,上次我收到信是在多久以前的事呢。我問從門縫裡撤回去的那隻手,踏雪的嘩啦聲卻移遠了,信的內容,是一長串晦澀的字跡,印在天藍色的墨漬裡,然後是黑色的一段話:
“你一定記得古魯的縣長帶你去捕鹿吧?她現在在家,她想你。”
“由於你沒有答應她二十歲的聖誕夜裡去看她,她把你從鹿鎮的名字裡除掉了。”
我感到周圍一片空曠。那時的我覺得圍著蠟燭是一件可愛的遊戲,我把信拿到燭光下面,同時我的心隨著窗外的風雪飄動。蠟落在一頁上,同時在蠟的下面露著紅封皮的童話書,鐘響了,我的心中上升著魔力。我小心地看著我的被舊窗簾隔開的屋子,那邊是母親的床。蠟紙燃燒迷醉的清新的氣息瀰漫著整個屋子,同時像潮一樣的聲音在迴盪。我翻著口袋,捏出兩張舊紙票。
我是多想離開畫了一天功課的屋子,而那兩張舊紙票也就上面寫著:12月25日,晚七點,電影院。後面的名字被我的淚水模糊了,那是一個長長的名字:《駛向巴格達》。
也許不是這場電影。我是這樣想的,但心已經踏在了漫漫長街上。我的家鄉一向有鹿出沒,這長長的街盡頭,也許就能聽見呦呦的夜裡的鹿聲,有人在碎石礫堆裡發現漸行漸遠的足印,朝著山,現在打獵的人多半封在山上了。而我的腳尖感到疲乏,我從未走到過盡頭,甚至在日落時,映給我嵯峨連綿的山,而在那裡,擦去了殷紅似血的一塊,我從未望見過那座山。
但是接在我手裡的電影票,卻是一切有意思的回憶的訊號。它是一個精靈:早晨我從老師那裡拿到了它,幾個吵吵鬧鬧的孩子圍著老師要票,小賣部蔥綠的門拉上銀簾甩了一下。她高高地在腳踏車上,她彷彿今天剛剪了頭髮,她的有皺紋的臉並不代表她已不年青。她把票遞在我的口袋裡時,沙沙的槐樹落葉遮住了我們的聲音。我儘可能沙啞的發出聲音來給她打招呼,同時在想抄寫在黑板上的筆記。同時在想圍著她窗臺背書的人,我們一起點點頭,她說:“你忘記領了。”
在歸來的路上,恰如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