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沒。”
她頗為得意,“我拿了一個來咱們嚐鮮。若是合口,我再向父皇去要。”
我接過來,摸出絹子擦了個徹底,從這青皮果子上小心掰了塊果肉下來,遞迴給她。
她吃進嘴裡,瞬時小臉抽成一團包子褶,“好酸。”
“這個是專門擺來看的,成熟了皮就是紅的。”
小丫頭悶氣扁嘴,“哥哥騙人。你剛剛還說你沒見過。”
“我是沒見過,可在書裡讀過。”
她皺著眉頭,坐到亭子的另一邊,扭過頭,再不肯理我。
我湊過去,從袖中尋了什物,在她面前攤開手心,“我從西邊商旅那裡特地買了的新鮮糖果。嘴裡可還酸澀?不如拿這個潤潤?”
她大概覺得自己不該那麼輕易就原諒我,就是不肯轉頭回來看我。
我只好剝開糖塊外衣,捏在手裡,放到她嘴邊。
她猛地抬頭張嘴吞下,櫻桃般紅潤嘴唇無意擦過我的指尖。
我只覺得從心裡驀地升騰起一絲異樣,順著脊樑直竄進腦中。
女子十五及笄。成人禮之後,毫無意外,她就將成為我的妻。
大婚那天我騎著白馬,身後是綿延數里的儀仗衛隊。她身著紅服在東宮門口迎我。
拜見父母,聆聽聖訓,接受百官朝賀。
我只記得我們被禮官引著,走馬燈一般滿宮裡時刻不停的轉,見人磕頭,或者等人給我們磕頭。
我問她累不。她臉上閃爍著光芒,搖了搖頭。
我悄悄拉了她的手。
好不容易捱到合巹之後,洞房時刻,尚儀、尚宮分別帶我倆脫去冕服,換作便衣。
我以“太子妃”之禮率先入帳等她。不一會兒她也回來,女官們服侍事畢,一一行禮退出。
她坐在我對面,蜷著雙腿,不防肚子“咕嚕”一聲,她立時羞得沒勇氣再抬起頭看我。
我從袖裡拿了點心,慢慢開啟紙包。她餘光掃過,撲過來問,“哥哥,這些你平時都藏在哪裡?”
只消略施個小法術,袖子就成了藏寶庫。我念個咒,憑空取物,將案上擺著的一根玉如意拿了來,遞到她手裡。小丫頭愣了愣,丟開玉器,勾上我的脖子,滿是讚歎,“哥哥好厲害。”
——她可真可愛。
共享魚水之歡,她緊皺著眉頭。我不忍,退了出去。
她扯著我的肩膀,硬生生的迎了過來。我反而嚇了一跳。
事後,我摟著她,給她講我小時候全家一起,隨爹放外任時候的各種見聞。那是我活了十九年,說話最多的一個晚上。
就如同我曾經設想的那樣,我們兩個就像彼此爹孃一般,伉儷情深,朝夕相對,同寢同行。
但也並非事事如意:成婚三年,她的肚子沒有動靜。
太醫早先就說她體弱不易受孕。這些年我一直用些尋常法術為她強身健體,卻並不見什麼成效。
趁著歸寧,我回府向娘請示。
她垂頭想了好久,輕嘆,“殿下雖有德但並非有壽之人,可憐你們彼此一片痴心。時至今日,娘也不能攔你。”
我預計為她延壽:那是娘傳授給我的巫蠱之術中效力最大同時也是耗費心神最多的法術。
我們若能終生相守,耗盡我近二十年修為和天賦靈力亦不言悔。
聖物和材料,娘事先幫我預備下了。
姑母,如今我叫她母后,原本並不同意,可是得知娘算了命盤,如若不想辦法,她的女兒恐怕活不過二十的時候,痛哭一場,下了決心。
而這一切都要瞞著病中的陛下,和自以為偶感風寒的她。
祭典要持續七七四十九天。
我對她講這是為父皇的祈福儀式,她便信了。
她本是個精明的姑娘,說來長在後宮,又能有幾個清純良善之輩?
單說早先選夫之爭,她與同窗幾位公子虛與委蛇,直到納采之時也是塵埃落地之際:陛下派了禮官親去我家求親,那幾位貴公子才知悉自己落選,同樣陪伴她數年,連如同安慰獎項的太女側君之位竟也毫無希望染指。
我亦知她不可限量,更愛她就是對我不曾設防。
到了祭典最後一天,幾乎大功告成。
我懸著的心,總算鬆了下來。
她跑來找我。拉著我的手,述說幾十日不能同寢的不適與思念。
我卻陡然心下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