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突然向前軟倒,竟是痛得暈厥了過去。楊慕非左手疾伸,將她身子攬住,右手已借勢撕下了那片血襟。他用草灰按住段穀雨的傷口,用布條縛好。
忽然月亮隱沒,沉沉黑暗之中,段穀雨的呼吸聲甚是急促。楊慕非眼望長空,想到蛇節夫人和段穀雨一死一傷,自己又身中奇毒,淚水不禁撲簌簌而下,一滴滴的落在段穀雨的臉上。段穀雨臉上一涼,悠悠醒了過來,見他兩眼哭得紅紅的,輕聲叫道:“楊大哥,你不要哭了。”楊慕非點了點頭,咽聲道:“好,我不哭。”低頭見自己的眼淚滴了她滿臉都是,連忙道:“對不起。”用衣袖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段穀雨道:“楊大哥,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難過。”楊慕非“嗯”了一聲,心中仍悲痛難抑。
段穀雨拾起判官雙筆,道:“也不知這裡面有沒有十香逍遙散的解藥?”旋開右筆筆管,在手心裡倒了些藥末。楊慕非道:“這就是解藥麼?”段穀雨搖頭道:“不知道。無損道人說左筆裡是毒藥,右筆裡是解藥,但他為人奸詐,所說不足為信。”突然張口將藥末服入口中。楊慕非見她以身試毒,心下大驚,叫道:“段小姐……”段穀雨笑道:“這藥末若是解藥,我的內力就不會喪失。”右手揚起,一掌將不遠處的一棵小樹劈斷。她驚喜地嚷道:“楊大哥,這真的就是解藥。你快服下它。”
楊慕非熱淚盈眶,咽聲道:“段小姐,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段穀雨笑道:“有啊。你不是答應我,要幫我做兩件事作為回報麼?”說著,捏開他的嘴,將一些藥末送入他的口中。楊慕非沉吟道:“段小姐,你要我幫你做哪兩件事?”段穀雨低下頭道:“你以後不要叫我段小姐,叫我穀雨,好麼?”她自小在蠻夷之地長大,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深受禮教陶冶,嬌羞靦腆,但在黑暗之中,與心愛的男子獨處,芳心卻也不禁怦怦亂跳。此時,天邊已泛出魚肚白,轉瞬便要破曉。楊慕非見到她滿臉嬌羞之色,忍不住脫口而出:“穀雨。”段穀雨滿臉喜容,道:“楊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第一件事,便是請你陪我去趟江南。”楊慕非道:“我答應你。不過,我要先回鳳凰鎮,給琦君妹子她們說一聲。”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諧孤城滅(4)
段穀雨道:“天快亮了,我們趕緊回劍鳴山莊罷。”兩人滿身血汙,白日趕路有諸多的不便。楊慕非點頭道:“我們走罷。”段穀雨掙扎著要站起身來,可一動,背上的傷口便火辣辣般疼。楊慕非蹲下身子,道:“穀雨,我揹你。”段穀雨嫣然笑道:“謝謝你,楊大哥。”爬到他背上,兩手摟緊了他的脖子。楊慕非只覺她軟綿綿的身子貼在自己背上,雖隔著層層衣衫,也能感受到她溫熱柔膩的肌膚,心中不禁怦怦而動。段穀雨奇道:“你怎麼了?”楊慕非臉上一紅,道:“沒甚麼。”背起她發足向西疾奔,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劍鳴山莊。
老總管見段穀雨滿身血汙,驚道:“小姐,你沒事罷?”段穀雨道:“我沒甚麼大礙。朱將軍他們哪?”老總管道:“朱將軍不知所蹤,傅將軍已陣亡身死。”段穀雨嘆氣道:“你讓總管府撥下銀兩,撫卹遇難將士的家屬。”老總管躬身答道:“是。”段穀雨道:“楊大哥,放我下來。”楊慕非蹲下身子,輕輕把她放下地來。兩個侍婢連忙過來攙扶。段穀雨道:“楊大哥,你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好好睡一覺罷。我們明日再趕路。”
楊慕非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我們歇息幾日再走也無妨。”段穀雨大喜道:“那最好不過了。楊大哥,晚安。”兩個侍婢扶她到內院去了。楊慕非洗了澡,換上乾淨衣服,倒在床上,聽著窗外嗚嗚的風聲,淚水又不禁撲簌簌而下,沾溼了一大片枕巾,直到天色大亮,才漸漸睡熟。睡醒後,楊慕非寫了一封信,讓老總管派人送去鳳凰鎮。他在劍鳴山莊歇了兩夜,每日只是陪段穀雨下棋品茗,說些江湖上的快意事,日子倒也過得甚是愜意。段穀雨敷了上好的金創藥後,背傷漸漸愈可。
第三日,老總管奉段穀雨之令,終於設法將蛇節夫人的骨灰罈,從都元帥府偷了出來。段穀雨吩咐老總管在後院為蛇節夫人設下靈堂,立了牌位,將她的骨灰罈供上。楊慕非見了蛇節夫人的骨灰,悲痛難抑,執意要為她守七。段穀雨也不攔阻,吩咐下人把他的鋪蓋移到靈堂。楊慕非自此每夜就睡在靈堂裡,為蛇節夫人守七。轉眼到了第七日,楊慕非在院子裡燒了一堆紙錢,給蛇節夫人招魂。回到靈堂裡,他斟了滿滿一杯酒,對著蛇節夫人的骨灰罈說道:“蛇節,傳說人死後第七夜,鬼魂會回自己的家。若你泉下有知,還請來這裡看我。”說完,將酒潑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