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非常務實的一面。……在我們關係還很好的時候,經常徹夜長談,談設想,談抱負,談規化。公平地說,他有才華,凡有才華的人都容易恃才傲物,容易孤注一擲,對可能有的失敗想都不想,他不。……他不僅想,想得非常具體,並且是,低姿態。……他跟我說,就算所有的想法都實現不了,我還可以用我的本事去修理家用電器,維持生計沒有問題。……沒想到吧?”稍停,“書呆子很難對付,他人間煙火都不食了你能拿他怎麼辦?鍾銳是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就會有正常人的弱點。”
“什麼是……正常人的弱點?”
“生、存。”
王純從心裡打了個寒顫。“方總,你打算……怎麼做?”
方向平慢慢地:“他的人事關係在我手裡,他住的房子是公司給借的,還有,最重要的,他這幾年的心血他所創造的價值都在這裡,倘若他堅持要走,這一切將與他無緣!”
王純說不出話。
方向平拿過王純一天的各種記錄看,邊問:“你跟他們說我幹什麼去了?”
“說您有一個外事活動。”
方向平仰天大笑,“其實,用不著。就說我去給我的下屬當保姆去了,當廚師去了,有何不可?……企業管理的真諦是什麼?一手軟,一手硬。這兩手搞好了,可以把任何人玩於你的掌股之間,包括他,鍾銳。”
話音未落,鍾銳推門進,方向平像大白天看到了鬼,一下子從椅子上驚跳起來。鍾銳對王純點點頭,對方向平說:“向平,我來拿我的東西。”
方向平一時沒明白:“拿東西?”
“啊。我想盡快開始工作,已經耽誤幾天了。”
方向平瞠目結舌。王純心情複雜,有痛快,有難過。痛快和難過都是因了鍾銳的真的要走。
機房裡,鍾銳搬東西,接踵而至的方向平一再攔他,但在他搬重東西時又不能不搭一把手,二人的對話就在這磕磕絆絆的動作中進行。
“……睜開眼睛看一看中國國情,鍾銳,它還沒到你以為的那個階段。難道我不希望中國的軟體產業發展,我不佩服比爾·蓋茨?但你想過沒有,比爾·蓋茨的成功不是他個人的成功,是幾代人努力的結果,他不過是一個踩著巨人的肩膀到達頂峰的幸運兒……”
“我們現在也正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但不能因此說你就一定是那個幸運兒,也許——很有這個可能——你奮鬥終生,結果不過是一系列肩膀當中的一副肩膀。鍾銳,三十歲已然是輸不起的年齡,一個年齡段要有一個年齡段的定位和選擇!”
鍾銳乾脆不說話了。
當所有東西都裝上了一輛“面的”後,方向平終於明白鍾銳真的要走了,突然,他擋在計程車的前頭,對鍾銳道:“鍾銳,要多少錢才能把你留下?開個價!”
“真的讓我開價?”
“君子一言。”
“三條。一、讓我當總經理。”
王純把目光飛快地從鍾銳的臉上挪到方向平的臉上。
方向平沉著地:“二?”
“我是法人代表。”
“一回事。三?”
“三,我上任第一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開除你。”
方向平笑了笑:“鍾銳,不要義氣用事,還是現實一些好。……不錯,我離開你,會給我的將來帶來很大困難,但你想沒想過,你離開我,”突然收了笑容,“會給你的現在,就帶來很大困難。……根據公司規定,你現在的住房屬於本公司高階職員,因此……”
“我知道。”
“兩週之內!”說罷拂袖而去。
王純沒動,鍾銳對她笑笑,上了車,車門“砰”地關上,車窗裡,鍾銳衝王純揮了揮手,車啟動了,加速,行駛……王純的眼前模糊了,剎那間,她感到自己的渺小和軟弱,不能決定任何事情,不能左右任何局面,她能夠的,只有去面對,去適應。這個曾令她感到充滿了魅力的公司,隨著鍾銳的離去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王純轉身慢慢向回走,突然,聽到一聲剎車的尖叫,她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到那輛“面的”又飛快地倒著駛來,在王純面前停住,車門開了,鍾銳探出頭來。
“王純,你是學政治的,想必對法律方面的事兒比我更內行些。你給我說實話,我真的不能把我的ARPHA2。0帶走?”
王純點點頭。
“噢。”停停,“王純,你不知道我是怎麼把ARPHA2。0做出來的,跟你這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