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3 / 4)

小說:新解紅樓夢 作者:開蓋有獎

透過詠物,把自己的感受寫在裡面,透過物表達出來,我們或者講叫寄情寓興,把感情寄在裡面,把自己的興會寄寓在裡面。

香菱領會到了:“精華欲掩料應難”,月亮的精華,烏雲是蓋不住的,我香菱的才華,命運的遭遇,我現在文化很低,但是要把我蓋住也很難。“料應難”,掩過去也難,總有一天它要破雲而出,埋沒不了;第二句講“影自娟娟魄自寒”,這句也寫得好。月亮的樣子——影啊,是那麼的美好。魄,月亮叫月魄,它或者講人的話,就是她的精神,她是那麼寂寞,那麼寒冷,月亮給人家看到就是清寒,寒冷的感覺,香菱給人家看到的就是這個姑娘精神上面是有她寂寞、痛苦的一面。你看講得那麼好。

三、四兩句,我一讀的話,還以為是杜甫寫的。“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我看曹雪芹已經拿出渾身解數在來寫作,把自己最高水平放在上面了。你們回去再讀讀看,這兩句的話,寫律詩的話,是很老健的句法。

呂啟祥:很老道的句法。

蔡義江:你說,一片是講什麼?講砧就是敲,搗衣砧就是搗衣石頭的聲音嘛。“千里白”就是月亮。千里也可形容砧聲,一片也可以用月光,“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它就是這些形容詞兩邊用的。這個句子多老練啊!

“半輪雞唱五更殘”,那個時候到天亮的時候,月亮一般被雲遮住半輪。雞唱了,雞啼了。“五更殘”,五更已經到最後一更了,已經殘了。這個殘,五更殘嘛,它是月亮殘?月亮也殘,更聲也殘。這是《紅樓夢》提到的杜甫《秋興》裡面有一句。杜甫也不能老是講“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這樣的句法,還有別的。但杜甫這兩句話,可見曹雪芹印象特別深,這兩句在杜甫的律詩裡面,這些動詞就是兩面慣用的。叢菊兩開,叢菊花開了,一種菊花開了,兩次開放,看到了以後我就掉眼淚,今天開了我又掉眼淚,他的淚,他曾經掉過的眼淚,我今天又掉了。兩開,你說是菊花開,還是他淚花開?都可以。“孤舟一系故園心”,有一片孤舟在門口,船不是要系在那裡嗎,吊在那裡。一系的系,故園心,他一直想到故園,回到老家的一片心,“一系”兩個字:心給繫住了,還是船給繫住了?都是。就是詩歌裡邊的特殊句法。老杜晚年的《秋興》那個東西,忽然之間在香菱的詩裡邊出現了。

主持人:曹雪芹善於揣摩不同的人物和性格,然後用詩詞又符合這種特定的身份和性格。那麼,呂先生給我們舉一些例項,來說明曹雪芹的詩詞為人物的性格服務,同時又符合他特定的人物身份。

呂啟祥:我個人覺得,《紅樓夢》裡頭寫得最好的是人物,它是小說,是不是?所以我就覺得,如果你要覺得它的詩好,是因為它為刻畫人物服務了,就是蔡先生說的。所謂“按頭制帽”,就是按照你的頭型來做這個帽子,這句話是文學界的前輩茅盾說的。

比方說吧,其實有很多朋友,尤其是很多年輕的朋友,《紅樓夢》裡的詩詞都背得很多。很慚愧,我自己讀《紅樓夢》的詩詞,我往往是有些句子我最記得,就是跟那個人物個性最貼切的,比如說,像薛寶釵是“珍重芳姿晝掩門”,那麼就把她一種很端莊、很矜持表現出來,就是說自己很看重自己的身份。

主持人:符合她封建淑女的端莊姿態。

呂啟祥:我就會記住這樣的句子。那麼你說《葬花吟》,就是很難把這個東西獨立出來怎麼講。其實《葬花吟》,蔡先生是研究唐詩的,其實它有很多承傳的東西,從唐代的,你要從詩歌的歷史上來回顧,有很多句子應該說有的東西是前人是有過的。但是,我們還是要說《葬花吟》是屬於林黛玉的,因為裡頭有很多很多句子,好多名句:“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像什麼“質本潔來還潔去”,就是像這樣一些句子,就跟林黛玉當時的那個感受:“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些現在不僅是大家熟,而且《紅樓夢》詩詞曲賦還有一個專場的詩歌晚會,真是唱起來,連朗誦帶唱。那麼,像這樣一些句子,它是屬於林黛玉這個人物的,她的當時當地她的那種真實的感受,所以就說《葬花吟》好。因此,就不能夠把《紅樓夢》裡頭代人物擬的,那就是代薛蟠擬的。

主持人:很粗俗了。

呂啟祥:代各種人物擬的,你不能夠拿曹雪芹代人擬的這個東西作為他的作品來比較。

主持人:薛蟠的詩是屬於特定人物薛蟠的,就不能安到曹雪芹的頭上。

呂啟祥:那個當然。其實,代擬是很難的。

主持人:就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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