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慧兒說叫我不要成日守著她,可以出門工作了。”他目前的工作是駕駛驛馬車,每天到各小村落將人或貨物送往太原城,也代人採買一些用品回來。有時走長程十天半個月,但大多是短程,當天來回。不過他已經一個多月沒出門了,馬車租給鄰居去賺錢。
“過幾天再說吧。你不盯著,她怕是又要偷下床做家事了。”
“對啊,叫她乖乖休息她都陽奉陰違。”
她笑,不多聊了。
“我得到都司夫人那兒去一趟,剛才買了些魚回來,你挑幾條肥美的送到隔街丈人家。別忘了。”
“知道了。”
搬來開平,是八個月以前的事了。
原本為了躲避馬吉的騷擾,才叫弟弟帶妻子往開平避風頭,預計半年以後才回宛平縣的;但先是弟妹慧兒精緻的刺繡工夫教太原城的貴婦們大為喜愛,成日有人上門送描圖花樣,生意應接不暇,暫時也就住下了。而後就是意外有了身孕,訊息一傳回宛平縣,元家母女雞飛狗跳,當下不由分說,收拾好細軟連夜往太原飛奔,不忘捎信給慧兒的家人報告好訊息。柯老爹也在三個月後領著家人打南方奔來。
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把慧兒當菩薩供著,滿心期盼她生出個可愛健康的娃兒。
託弟媳的福,元初虹很快的在開平建立良好人脈,成日穿梭太原各大門戶之間,與夫人們熟稔,漸受信任,牙婆生意做得挺上手。
大城市的競爭總是激烈,與貴夫人們相熟的牙婆可不少,如何脫穎而出便教她成日絞盡腦汁地想。但那並非一下子就可扭轉的,所以她不心急。謹記著以往在山西所吃的悶虧,她依然把找到強而有力的靠山當成第一重要的事。
機會靜靜到來。三個月前,都司夫人派人傳喚柯慧兒過府,熱衷於女紅的部司夫人自其他友人那兒看到她的繡品,大為喜愛,希望能向她學習江南的各種精細繡工。元初虹一家子當然隨行,誰放心得下這麼個大腹便便的弱女子獨自前來?
一入都司府邸,便見得夫人臉上猶有怒氣,原來是不俐落的下人打破了她珍愛的玉器,當下叫當初引介那傭人進來的人牙子給領了回去,再也不與那位牙婆往來,摘除了她官牙的資格。
元初虹趁機毛遂自薦,讓都司夫人允了她接手官牙工作。官牙不比私牙,引介人進官府內工作,條件更加嚴格。不懂規矩的,不俐落的,嘴巴不牢靠的,手腳不乾淨的,一旦出了事,官牙也得連坐處分的。
但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三個月了,她帶進府的人有四個,還算令夫人滿意;加上元初虹性情明朗,口才便給,常能逗得一群夫人們開心不已,所以三天兩頭便要傳她過府談些閒趣。
這是必要的應酬,因為人脈的拓展攸關於生意的清淡或興攏不過也因為終日拋頭露面,以致於當牙婆的總被人認為不正經、不是良家婦女。如果是已婚的中年婦人當牙婆,還不致招來太多閒言,但像她這樣未婚(而且是高齡又未婚)的姑娘當牙婆,那就少見了。
不僅不會有人上門提親,也不免招人側目。
今日,一群貴婦人相約在都司夫人的花園裡繡花,品嚐著從南洋引進中土的菠蘿(鳳梨)。在傭僕的扇涼下,盛暑的熱氣似乎沒那麼教人發燥了。
“我說,元姑娘,你當牙婆幾年啦?”都司夫人一邊描圖樣,一邊問著。
元初虹替四位夫人倒茶,笑應道:“算算也有十二年了。八歲時就跟著孃親四處跑,不過真正經手人牙子生意要算是十二歲那年。”她永遠都會記得年迥是她談成的第一筆漂亮生意。
與都司夫人交好的縣令夫人訝然問:“那麼多年了,莫怪就誤了你的姻緣。這行當,沒有女孩兒家會做的。”
被召來當陪客的一名肥胖牙婆笑裡藏刀地道:“哎唷,可不是嗎?元姑娘好本事,拋下姻緣線,硬是出來搶人飯碗,如今……二十了吧?呵呵……我那女兒也二十啦,今年春天已給婆子我生了第四個外孫了呢。”
“您好福氣。”元初虹只是笑笑。
副都司夫人疑惑道:“怎麼你家人沒給你找個物件呢?你別介意,但一般人到你這年紀,是該嫁人生子了。”
“是啊,我們這些姐妹都沒壓過十六歲嫁人的。”都司夫人點頭。
元初虹彎下身去給爐子添炭火,讓茶水可一直保持在沸騰狀態以沖泡出好茶。
“我沒夫人們好福氣。”
一名瘦牙婆咯咯笑道:“瞧她那模樣,哪家漢子看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