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中,每天想的是如何填飽自己以及家人的肚子,光這樣已是千難萬難,哪敢妄求其它?
此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黃沙路上,馬車中,手拿一把教尺的元初虹正在怒吼她那個好玩好動的小弟——“元再虹,你豬啊?不對!豬都比你聰明,教了你那麼多天,你居然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胖敦敦的元再虹在有限的空間裡又叫又跳的爬來爬去,最後縮在年迴身後扮鬼臉。
“出來!”元初虹叫。
“才不要,你會打我!!”元再虹當然死不肯出去。
“可惡,別以為我治不了你!”雙袖挽高,元初虹叫道:“年迴,你讓開,別擋我的路!”
“我……我……”怎麼讓啊?他已經縮在最角落了,而且他正在修補這邊破掉的口子,如果離開了要怎麼做事?
覷了一個空檔,元再虹鑽過年迴腋下,像顆球似的滾到前方,找老孃當救兵去了。
元初虹氣忿地叫:“給我回來,氣死人了!”她跟著爬過去。
“好啦好啦!你叫了一早上,沒把再虹叫聽話,反倒我這耳朵都快聾了。你就歇歇吧。”元大娘受不了的說著,兩個孩子吵得她犯頭疼,只求得到片刻安靜。
“可惡!”恨恨的拉下布簾,不想看到小弟那張頑皮的臉,兀自靠在視窗邊生悶氣。
年迴修補好了馬車角落的破洞,接著拿過針線籃,開始縫起鞋子。別說這是元大娘要他做來抵車資的了,一想到自己賣不出去,成日消耗著人家的時間與食物,心下也是過意不去,做些針修來相抵,至少能少虧欠一些。只是,心神總是怎麼也集中不了,不時偷覦著被丟在地板上的書帖與本子,流露著自個兒也無所覺的渴望。
元初虹將小几上的黃沙撥回平整的模樣,決定不要理那個笨弟弟了,自己看書學字去。伸手拿書時,不經意看到年迴正對著她的書發呆,開口問道:“你想學識字嗎?”
年迴一怔,低下頭,像是很勤勞於工作的樣子。喃道:“我……我不會……”被針紮了好幾下,不敢吭聲,只能細細的抽氣。
“學了就會啦。”元初虹在黃沙上寫出兩個字。“學會寫自己的名字是很重要的。
你過來看,這就是你的名字。“
終究抑制不了求知的渴盼,他放下針線,身子挪到桌几邊,看著黃沙上那陌生的字!
他不認得它們,它們卻是他的名字,好稀奇哪……“這叫‘年’,這是‘回 ’。筆劃是這樣的,由左向右,由上而下。來,跟著我寫。”
毫無自信的手指顫抖著在沙子上劃出歪斜的字跡,跟鬼畫符有同工異曲之妙,讓他窘得差點埋回針線籃中躲羞,沒臉見人。
元初虹努力聚起所剩無多的耐心,平板道:“再來,多寫幾次就會了。你的名字才兩個字,很容易的。”
“我……不行……”
教尺火爆一拍,重重打在窗框上,教年迴悚然一縮。
“給我寫!”她的臉色很猙獰,一股子火全冒上來。
“……是!”囁嚅畏怯地應著,伸出食指——年、回,年、回……年年年、回回回……十遍、二十遍、一百遍、兩百遍……教鞭淫威之下,朽木亦能雕。
任何一種學習,對初學者而言都是苦不堪言的,年迴亦然。所以他能體會元再虹為何寧願被姐姐追著打,也不肯安份坐下來習字。而他又比元再虹不幸一些,因為他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畢竟現下的他只是元家的白食客而已,沒有任何驕恃的權利。
前去京城的路程約有十七天,一路上他宿在馬車上,當元家母子三人到驛站投宿時,看顧馬車就是他的工作了。他要刷洗馬匹、打掃馬車內外,割來一大捆芒草把馬兒餵飽,須做的事情並不多,剩下來的時間,他都會乖乖的端坐在馬車內,對著一桌黃沙習字。
縱使艱苦,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除了不敢對元初虹那張強硬的面孔說不之外,他心下是希望自己有更多求生技能的。如果識得了字,日後在主人家中工作,一旦表現好,將會有擢升的機會,不識字的人便要吃虧了——原本他是想不到那麼多的,但元初虹有時會這麼告訴他,讓他知道識字的重要,希望他能因此而打從心底認真學習,而不是像她弟弟只做表面工夫給她看。
但她顯然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苛!
第一天教他寫名字,第二天就要寫出端正字跡給她查收;每天教兩句“三字經”,就要他背熟且書寫出來。一句、兩句還可以應付,可是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