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月十七日的事,邸報上說是暴斃的。”高夫人鄭重地說:“抄家的密令很可能在最近到府,你們最好立即準備應變,為保全周家血脈而全力以赴。”
少女憤然離座到了靈位前,撕破橫額上的忠字。
“改寫,改寫為義烈千秋。”少女冷冷地說:“那個狗皇帝把臣民當成豬狗,不要把這個忠字來汙辱這些義士。”
“我們走了。”高夫人離座:“需要進一步的訊息,我會派人來商量。”
母女倆泰然自若沿大街北行,要返回碼頭登船。
街上行人有如過江之鯽,每間店內顧客川流不息,人走在大街上,誰也懶得理會旁人的事。
迎面來了兩個神氣的穿紫綢長衫,佩了劍不論不類的中年人,兩雙怪眼不時打量街上過往的行人,像俟機撲向獵物的狗。
高夫人眼神一動,但立即恢復原狀。
兩個佩劍人的目光,僅掃過她倆的臉部,毫不在意,母女倆的相貌與神色太平凡了。
雙方相錯而過,沒發生任何糾紛。
二十餘步外,一位笑容滿面,氣度雍容,英俊而和氣的中年青衫文士,揹著手施施然南行。
母女倆身形一頓,跟在青衫文士身後,像是文士的跟班僕婦侍女。
“我好像對這兩人不陌生。”高夫人低聲說,旁人是無法聽到的,只有青衫文士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這種傳音術修練不易。
“所以我跟蹤他們呀。”青衫文士也用相同的傳音術說,臉上笑容依舊:“黑道十大浪人之一,五路財神黎東興。另一個,是太湖水賊八大寇之一的鬧湖蛟胡大蛟,他水性號稱江南第一,在岸上卻是離了水的泥鰍。”
“為何要跟蹤這種賤賊?”
“會影響我們的大計呀!”
“他們……”
“目下寄名在府衙捕房,是巡撫毛一鷺花重金請來的秘探打手。”
“宰了他們。”少女的手,按上了用布卷著的長布包。
“女兒,不可衝動。”高夫人含笑拉住了少女:“我們只負責對付東廠的害民賊,不能與所有沾上邊的人為敵。毛巡撫的處境其實也不得已而可憐,他不投入奸黨早就家破人亡了。三月間的民變,兩路欽差專使死傷慘重,元兇首惡李大監的走狗也損失泰半,京師為之震撼,平亂大軍候旨而動。最後僅殺了五個人示眾,免去一場刀兵大劫,未嘗不是毛巡撫周旋所致,要怪他附惡從奸未免有欠公允。不要管這些人的事,不必橫生枝節。”
“但他一個方面大員,知法犯法僱請無法無天的浪人匪徒執法,像話嗎?”女兒憤憤地提出抗議。
“丫頭,這叫做狗急跳牆呀!”青衫文士說:“天下所有的奸官,沒有十萬也有五萬,每個奸官都不惜重金聘請保鏢打手,哪有這許多英雄豪傑願意助惡呀?所以只要能提刀動劍的人,不論正邪好壞,都被羅致收買,僱請浪入匪徒何足怪哉?丫頭,不許胡鬧,除非他們妨礙我們行事,或者對我們具有威脅,不然不許主動向他們挑釁,以免誤了正事。”
“爹跟蹤他們,不會是好玩吧?”少女笑得怪怪地,顯然認為抓住語病而得意。
“我要從他們身上,追查有關黑龍會在蘇州的活動線索。五路財神訊息靈通,滿肚子江湖異事武林秘辛,目下混跡公門,訊息更為靈通。如果黑龍會也在此活動,咱們得十分小心嚴防意外。你們不要跟來,回你們的船好好準備,如非情勢急迫,不要接近我的落腳處。”青衫文士說完,腳下一緊不再理會。
母女倆也就轉身,返回碼頭泊舟處。
太叔貞挾著用布裹了的劍,折入一條小巷,輕叩一座小院門,先叩三下,再叩兩下,最後是一下。
院門悄然而開,她快速地閃身鑽入。
廳堂靜悄悄,只有一個僕人打扮的中年大漢接待她品茗,不安的氣氛在空間裡流動,兩人的臉色都不太正常。
“怎麼可能派你來?”大漢眼中有疑雲:“你的神色也不對。”
“我不是派來的。”太叔貞不多加解釋,黯然苦笑:“程老四,你害苦了我們。”
“什麼,你這話有何用意?”
“有關殺掉神劍晁慶那位叫費文裕的年輕人來歷,是你查出來的?”
“我查了他七處落腳的地方,才查出他的姓名,據實向上呈報,他確是三十年前突然失蹤的天魔費衡後人。我有目擊而能確認他的證人,他化名費廉自以為化身書生,便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