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河的聲音。
瓜陵渡這個口外小鎮,本就是大河與官道連結的渡口,自然而然形成的集市。
黃沙,河水,趕著駱駝和騾馬的商隊,是小鎮永恆不變的主題。
孟帥站在河岸上,透過濃濃的夜色,看著河水泛著波濤和白沫,翻滾東去,彷彿回到了前世站在黃河岸邊觀潮的情景,舊日的回憶湧上心頭,一瞬間模糊了兩世的界限。
“你幹什麼?,快下來。”
孟帥回過神,就見方輕衍已經站在平坦的河州上,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也從河岸邊走下來,站在方輕衍對面。
白色的沙洲上,兩個少年來開架勢,互相對峙。
方輕衍吸了一口氣,當先一拳,打了過去,孟帥也正面回應,也是一拳跟上,兩人的拳頭在空中一撞,放出砰地一聲。
兩人同時退後一步,都感覺手臂隱隱麻,誰也沒佔到便宜。方輕衍心中驚訝,剛才孟帥從他手中抽走大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力氣不小,但當時孟帥驟然難,他自己猝不及防,大槍脫手,也不能說他的力氣就差了。相反,他是自信,正面對敵的時候,孟帥一定不如自己的。
煉拳練武,本來就是為了打熬力氣,更是為了使用勁力。方輕衍到了走馬境界,力氣不過緩緩增長,卻已經初窺使用勁力的門道,能做到調動全身的力氣,凝在拳頭上,以聚攻散。都有十分力氣,別人能用出三分,他已能瞬間打出七分來。
孟帥跟自己硬碰硬,也能不落下風,莫非他天生神力,比自己力氣大兩倍?
還是他也到了走馬的境界?
還沒考慮清楚,孟帥的拳頭又到,方輕衍拋開雜念,專心對戰。兩人拳來腳往,登時廝打在一起,河州揚起一片片沙塵。
其實兩人年紀還小,又是空手近身纏鬥,打得緊張有餘,激烈不足,不過是你一拳我一腳,不過再沒有像第一次一樣硬碰硬,反而如拆招一般,拳來臂架,腳來身閃,翻翻滾滾數十招,也沒分出勝負。
這般平手局勢,除了兩人力氣相仿之外,也是因為他們都用的一套拳法,長命拳。
如今普天之下武風最盛,處處都在練武,十個練武的人裡面八個都是以這手長命拳開蒙的。這套拳法門檻低,流傳廣,招數簡單,卻架勢規整,活動到了全身每一個關節,最適合孩童熟悉拳路,培養力氣。
可惜,這長命拳用來對敵卻少了進手的招數和變化,顯得太過中庸。打起來就是拼力氣和臨場應變。
方輕衍強攻數十招,還是慢慢搶到了上風,孟帥卻是連連後退,連逢險招,漸漸地被壓住,招架多進攻少。方輕衍便知,無論是力氣還是應變的拆對,孟帥都遜自己一籌。但孟帥雖然爆力不強,但氣息悠長,勁力綿綿不斷,好幾次被逼得要敗,全偏偏總能緩過一口氣來,這退而不敗,也令人著急。
驀地,方輕衍使了個虛招,孟帥側身避過,卻覺風聲一起,後面無影無蹤掃過一個鞭腿來。
按理來說,長命拳中沒有這樣的腿法,這角度和力道都是孟帥從所未見的,一時躲避不及,被一腳掃在腿上,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那河州上都是柔軟沙土,孟帥跌倒也不疼,就是腿上挨著一下不輕,一時爬不起來,躺在地上看見方輕衍一條腿就在自己眼前,突然雙手一扣,扣住他腳踝,往橫處一拖,庫察一聲,竟把方輕衍拉倒在地。
這一下卻不是拳術,而是摔跤術,又叫撲跌角力,也勉強算武術的一種,但大多數是小孩子的遊戲,畫個圈抱著摔來摔去。像躺在地上抱著別人的腳往下拖這等招數,一來無賴,二來也沒什麼用。練武的人下盤都穩,哪有那麼容易摔倒。二來有經驗的武人,誰會放任敵人倒在自己腳邊上不防範的?別說是抱著摔跤,要是真拿著兵刃砍一下,不死也殘廢。
方輕衍是吃了臨敵經驗的虧,被一下子絆倒在地,孟帥大吼一聲,撲上去騎著他壓住,方輕衍翻過身來跟他扭打,想要將他按下去,反而將他壓住,兩人在沙洲上滾來滾去,也說不上什麼拳術,無非就是頑童一般亂打,想要把對方壓下去而已。
翻滾了半天,滾到一塊礁石上,砰地一聲,將兩人撞得鬆開手來,各自散開。
孟帥被撞在後腦,一時間眼冒金星,倒在地上,覺得全身脫力,心跳加,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
本來還擔心方輕衍趁機撲上來,側頭一看,見方輕衍也躺在那裡不動,並沒有翻身起來再打的意思,鬆了口氣,穩穩地躺在地上,盯著頭頂的星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