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樓寬慰道:“我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你又何苦勞神。”又道:“那人是個名醫嗎?我這傷本沒得醫的。”
“他不懂醫術,只懂天下第一的‘相人之術’。”謝玄笑道。
“‘相人之術’?”容樓一臉疑惑。
“相由心生,貌隨命轉,運乃天定。人的壽命、安危、品性等在相貌上都有所體現,只是很少有人能洞悉其中的奧妙罷了。只要讓他看一看你,至少可以看出你能否渡過這一劫。”謝玄道:“若是發現你命不該絕,那隻要尋名醫精心治療便好。”
容樓“哈哈”大笑,道:“你信這些?我倒不信這些算命看相的說法。”
謝玄鄭重其事道:“我信。因為那個擁有“天下第一相人之術’的人就是我的叔叔--謝安。”
“謝尚書?”容樓目光一凜。
晉朝吏部尚書謝安的大名即使遠在北方的容樓也早有耳聞,他的威望和大秦天國的臣相王猛不相上下。
謝玄道:“不錯。就算你不信相人之術,總該信我。”
他凝神想了想,似乎有了辦法,道:“不如這樣,明日你先不急上路,等我為你備下酒宴,既作接風,也當辭行。你我一起痛飲一番後再走不遲。臨行前,我會替你準備一匹好馬,再寫張拜貼給叔叔。反正你要往江南一帶去,建康是京城,既順路,於江南而言又是個非逛不可的好去處。尚書府就在那裡,到時你順路去拜會一下我叔叔,我和他已經許久未見,也算代我向他問個好。”
他既這麼一說,容樓倒是不好拒絕,欣然應下。
之後兩人復又躺下迷迷糊糊地眯盹了一會兒,直到營中的起床號角吹響。
。。。。。。
中午時分,謝玄讓人另闢出一間食帳擺下了接風宴。
容樓進得帳中,只見除了謝玄笑眯眯地迎了出來,不遠處還立著一位身著北府軍服的黃鬚老者,看他面板泛紅、體格高大、目深而鼻高,顯然不是漢人。
那老者遠遠見容樓進來,先是微笑施了一禮,而後抬頭瞧清楚了容樓的面貌,臉上的微笑瞬間僵住了,眼睛似乎亮了亮,旋即又皺眉面露狐疑之色。
容樓見狀心裡微微有些異樣。
謝玄卻並未注意到這些,只招呼容樓入座。
待二人坐定,那老者自動上前替他們滿上酒,又低首回稟謝玄,道:“將軍,營裡還有不少備水燒柴的雜活等著我去做。你看。。。。。。”
謝玄點頭示意他離去。
容樓一看桌上的菜,驚喜笑道:“太好了!全是我以前經常吃的。”
謝玄欣然笑道:“那你還不趕緊吃?”
容樓急急每樣塞了幾口,又一口飲盡那碗又嗆又辣的酒水,大呼“過癮”。
謝玄卻並不急著動筷,只看著容樓豪飲大吃。
大快朵頤了一陣後,容樓驚歎道:“這些俱是北方的菜色,想不到在你軍中也能吃到。”
謝玄道:“我這‘北府軍’中有許多驍勇彪悍計程車卒都是北方過來的流民,比起南方的菜色他們更習慣北方的飲食,所以營中選用的伙頭們大部分也是北方過來的,自然擅長烹製適合你口味的食物。”
“原來如此。剛才那個老者也是伙頭軍?”
謝玄點頭道:“嗯,我時常聽下面的北方士卒贊他燒的飯菜十分地道,所以便讓他負責你的接風宴了。”
容樓掃了一眼帳外,卻正巧瞧見那老者隱身帳後,偷偷摸摸地朝自己這邊看。稍後,那老者感覺到被容樓發現,便立刻轉身離開了。
容樓皺眉道:“他好奇怪。”
謝玄不解道:“有什麼奇怪?”
容樓搖了搖頭,道:“也許是我多心了。他叫什麼名字?”
謝玄道:“他姓‘文’,因為年長,大家都叫他文伯。”
容樓雖然覺得‘文伯’有些怪,但又琢磨不出什麼,當下道:“他的飯菜的確很地道。”
“你怎麼不吃不喝?”容樓又瞧向謝玄道:“是嫌菜粗酒嗆?”
謝玄一臉笑意,道:“看你吃比我自己吃來得有趣。”
“哪裡有趣?”容樓邊說邊又替自己滿上一碗酒。
謝玄面露欽佩之色,道:“你明知身受重傷,很可能命不久亦,卻依然能活得這麼坦蕩,該吃吃,該喝喝,縱情隨性。你說有沒有趣?”
容樓一口飲盡碗中酒,道:“生盡歡,死無憾。能活一天便好好去活,縱死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