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同意了。
她穿了新買的玫瑰紅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濃妝。同事非常驚豔。平時一貫以乖乖女形象出現的七月,突然變得嫵媚熱情。
銀行裡的一個同事,剛升上科長。是個憨厚能幹的男人,一直很喜歡七月。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熱鬧地喝了點酒,七月也顯得很高興。他鼓足勇氣,仗著酒膽,走到七月面前請她跳舞。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請。這個男人的學歷品性家世都很好。只是剛過30歲,已經有了啤酒肚。還戴著深度的近視眼鏡。他說,七月,聖誕節會放美國新的大片,到時我可以請你去看嗎。七月微笑著說,是什麼片名呢。
她的眼前閃過家明英俊的笑容。她想,她還是要過下去的。平淡穩定的生活。
即使換了個平淡的男人,也許也一樣會幸福。
凌晨兩點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七月在離家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下車了。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讓暈痛的頭腦清醒一下。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這樣,突然就會有細碎溫柔的雪花飄落。
七月閉上眼睛仰起頭,感受著冰涼的雪花在臉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她在寒風中張開手臂,輕輕地旋轉著身體。她想,聖誕老人你開始送禮物了嗎。你知道什麼才能讓我快樂嗎。
然後一個人突然抱住了她。七月沒有張開眼睛。因為她聞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氣息。
她還摸到了短短的硬的頭髮。那個寬厚的懷抱還是一樣的溫暖。
我買不到飛機票。只能坐火車過來。還算來得及嗎。七月。
七月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緊緊地把臉貼在那傳出心跳的胸口上。
二十五歲的春天,七月嫁給了家明。他們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七月終於穿上了潔白的婚紗。只是結婚的那天下起了冰涼的細雨。
紛紛揚揚的,象滴淌不盡的眼淚。七月穿著的白緞子鞋在下轎車的時候,一腳踩進了水窪裡。滿地都是飄落的粉白的櫻花花瓣。
婚後平淡安寧的生活,一如七月以前的想象和計劃。
家明自己開了一個軟體開發公司,事業順利。同時又是顧家而體貼的好男人。母親心疼七月,叫他們晚上不要自己做飯,一起回家來吃。
七月也喜歡回母親家裡。一大家子的人,熱鬧地吃飯。親情的溫暖滿滿地包圍在身邊。
家明沒有多說安生的情況。只說她病癒後,去了北京。然後和她在上海認識的一個房地產老闆,一起去了加拿大。
那個可以做她父親的中年男人。七月還記得安生應他的搭訕的時候,那種冷漠的神情。
可是她想,她已經做了自己的讓步。這些選擇都是家明和安生做的。
她喜歡被選擇的結果。這樣心裡可以少一些負累。
七月和家明之間,從此小心地避開安生這個問題。
可是七月還是想念安生。
一天深夜,下著大雨。七月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她坐起來翻身下床。家明也受驚醒來,在黑暗中問七月,幹什麼去,七月。
有人在敲門。家明。
沒人啊。根本沒有敲門。
真的。我聽到聲音的。
七月走出去,急切地開啟門。吹進來的是空蕩蕩的冷風。外面下著大雨。七月頭斜靠在門框上,呆呆地發愣。
她沒有告訴家明。
她想起的是少年時走投無路的孤獨的安生。渾身溼透的安生,抱著雙臂靠在門口。
面無表情地對七月說,她走了。在那個夜晚,安生唯一的親人離開了她。
七月突然有預感,安生要回來了。
秋天的時候,一封來自加拿大的信飄落在七月的手中。
安生孩子般稚氣的字型沒有絲毫改變。她說,七月,這裡的秋天很寒冷。
我的舊病又有復發的預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懷孕了。那個男人不想再和我一起。
可是我不想失去孩子。因為這是家明的孩子。
家明看著七月。七月沉默。這樣的沉默她維持了三天。然後在一個夜晚,她回到家說,她給安生髮了回信,叫安生回家來。
七月說,她這樣在國外會病死和餓死。
家明說,七月,對不起。
七月搖搖頭。沒有對錯的。家明。以後不要再說這句話。
我一直想知道你回來是自己做的選擇還是安生做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