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破被子,弓著腰,趴在床上,頭頂著篾席,“咳咳”地咳嗽。
為了治療這折磨人的咳嗽,這老漢一生都泡在藥罐子裡。但家裡窮,吃不起藥,父母、老婆給他打聽了數以百計的偏方、背方。他吃過油炸的壁虎,吃過苦澀的杏仁兒,甚至喝過“洋油”,偏方用盡,也不見好轉。長到壯年時,居然成了一條精明的漢子。
由於家裡窮,扛長工的收入不夠吃喝,還要靠拾柴火、賣柴火來幫補生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山裡,柴火是大量的可以開發利用的資源,大山深處,不愁拾不到柴火。一入秋,發旺哥他爹就上山拾柴,割下來許多山荊條、青蒿一類的柴草,稍微曬一曬,半乾半溼就挑回家裡垛起來,這種柴火叫“壓青兒”。用這種辦法壓出來的柴火捆板正,不掉葉子,不容易掉秤。到了冬天,他爹幾乎每天挑一擔柴,到十幾裡外的現在的區政府所在地高樓街去賣。一挑柴火賣不了多少錢,他爹連頓飽飯都不敢吃,換來的錢全部用於購買糧食,養家 口。
去高樓街的路上,要經過一條大沙河。到了冬天,這條沙河上一般由臨近村子裡的群眾,紮下木樁,搭成兩三根木棍並列的圓木橋,過這種橋時必須小心翼翼,不然很容易掉進河裡。就是這樣的橋,牢固程度也很差,搞不好,十天半月就損壞了。發旺哥他爹遇到這種情況,只有赤著腳沿冰凌過河。因為冰凌薄時,還要涉水,雖然河面不寬,一般人也難以忍受這種刺骨的寒冷。久而久之,這種吃一挑賣一挑的生活,讓他爹另外落下了傷力腰,寒氣腿,三十多歲就成了駝背。一家人的生活重擔,就落在了發旺哥他媽又瘦又小的肩上。這日子怎麼過下去,可想而知。
發旺哥小時候頭上長過疥瘡,落下了一頭明疤瘌,特別是鬢角上的那一塊疤,像個月牙兒,又明又亮,戴帽子也遮掩不住。他小時候,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耍,夥伴們喜歡摘他的帽子,並且嘲笑他:“禿子禿,蓋瓦屋,屋子漏,吃小禿的肉。”一到這時候,玩得正高興的他,立刻惱怒異常,要和別的小孩拼命,嚇得小孩們再也不敢說他的缺點。寨子裡的大人們說,這小孩子長大不容易娶妻,有一句俗語說:“疤瘌鬢,沒人問。”
小禿頭的發旺哥,臉長得端莊,腦子聰明,說話口齒伶俐。但他除了禿頭外,還有一個缺點,就是從小不辨東西南北。當牛把的要趕車,讓他出趟遠門送東西,如果沒有人領路,他就不知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俺們八隊裡的社員都知道他有這個怪癖,貴亭叔從來不給他單獨放差。也有例外的時候,一般是在交公糧時,才給他單獨派差,讓他去熟得不能再熟的高樓街。區糧站的幾個老工作人員,都知道他有不辨方向的特點,一見到他,故意問他咋過來的,他就會對人家說,我順著風走,碰到了一條黃狗,經過一棵大樹時,一紮鞭把一窩老鴰驚飛了。說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奇人自有怪才,但發旺哥不是奇人。有的人雖然笨,卻有一種偏才。發旺哥雖不奇,不太笨,也有偏才,他對音樂就特別有悟性,十來歲就跟著欒二哥練就一手好“四弦”,長大後,成了寨子裡“越調”劇團裡的頭把弦子。
在劇團裡,樂隊這一攤稱作後棚。後棚的任務是打銅器、拉弦子,侍候唱戲的。長成大小夥子後,發旺哥同所有年輕人一樣,對漂亮的女孩子充滿熱愛。就是因為那個讓人恨的禿頭和疤瘌鬢,劇團裡的幾個小妮兒們沒有一個喜歡他,沒有人肯給他多說話,逗他開心,讓他心靈愉悅的。只有唱李鐵梅的春妮,輪到上場前,才會甜甜地叫他一聲“發旺哥”,他的心裡立刻麻酥酥的,渾身骨頭都癢了起來,侍候起春妮來,非常起勁兒,弦子拉得如訴如泣,捧得春妮的唱腔宛如夜鶯鳴叫,閃亮出彩。他經常憤憤地想,那幾個傻妮子有什麼了不起?還是人家春妮才對自己真有意思。可是,他除了常常看著春妮的紅紅的臉蛋兒和鼓鼓的胸脯兒發呆外,撈不到任何好處。
換親(2)
發旺哥兄妹二人,他長自己妹妹###歲。到了娶親年齡時,二老不斷地為他張羅著說老婆,沒有一個女孩及其家人相中他和他的家庭。他越是娶不到老婆,越是對女人著迷。
成熟了的男人,有著不可遏制的性衝動,發旺哥晚上做夢,差不多都是男歡女愛方面的事。有時,這夢還衝著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胡來。眼看要過三十歲生日,這娶媳婦的好事,只能在夢中不斷重現。
有一次,他在大白天,躲在屋裡放手銃,被他母親一頭撞見了,孃兒倆的臉一個比一個紅得透。他媽對他爹說:“旺的婚事不能再耽擱了,我看他總是用眼剜他妹妹,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