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哈!無妨!罵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強。”
婉雲倔強地抬起頭,黃夫人向她擺手她卻好似沒有看到一樣:“陛下,妾婦尋丞相心急,一時失口,還望陛下賜告,丞相現在,在哪兒?”
劉禪盯著婉雲一會兒,慢慢站起了身,故意的將臉扭向了那鳩酒潑過的青磚面上。腳尖兒在那些碎痕上磨蹭著。
婉雲咬緊了牙。子安瞪大了眼睛,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黃夫人用手按著婉雲的肩,但婉雲明顯感到,那手的冰涼穿透了衣服,直刺肌骨。
劉禪發洩似的看著婉雲,又溜一眼子安,嘴角兒漾起了勝利似的微笑。而當他的目光投注到黃夫人的面上時,他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木在了那裡。
黃夫人按著婉雲,但是,那姿勢,顯然已經是把婉雲當做了支撐,否則她會如秋葉般委頓在地。眼睛帶著乞求一般的目光望著自己,眼底微微泛著淚意。
劉禪的目光柔軟了下來,順著黃夫人花白的頭髮看過去,還是那枝墨玉的釵,多少年了,沒有換過。耳膜中,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來:“嬸嬸,你為什麼不換一枝好看的釵啊?”
“這枝不好麼?公子?”笑容猶如早晨的陽光,讓人溫暖。
“嗯,我母親的釵才好看呢。有十幾大盒,漂亮極了。我去為嬸嬸討,有一個珍珠攢的,嬸嬸戴一定好看。”小手兒伸出去,在墨玉釵上輕輕釦著。
“公子說笑話呢,你母親是郡主,她的首飾當然漂亮啦。嬸嬸只喜歡這枝。”
“軍師不給嬸嬸買新的麼?”歪著頭,認真的問。
眼睛掃一眼那張書案,嗔笑著:“他呀,他是個傻子,才不懂這些。”
笑聲流連在屋子的角落,“嬸嬸,你說軍師是傻子麼?為什麼,父親說軍師……”
“嗯?主公怎麼說他?”
“父親拍著腿說,嘿!我說孔明,你身上是不是附著狐仙?”
笑容依舊溫暖,大手拉著小手:“公子,母親回江東,不知要多久才回來,公子住在這好不好?”
“好。嬸嬸給我做大木狗。”
“行。我們先去吃飯,吃了之後,嬸嬸帶你去後園放風箏。”
……
不知不覺的,劉禪的肩垂了下來。一種負罪的感覺瀰漫上來,他縮回了腳,嚥了口口水,向著夫人張開了口。
“夫人……”
“劉公嗣!你當真害了丞相?!”婉雲掙扎著站了起來,絕望的神色讓人有些恐懼。
婉雲渾身顫抖著,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從面上滑落,
“你真的,敢在太廟,當著先帝,鳩殺丞相?劉公嗣,你會遭到天譴的!!”
“朕不會!朕是天子!!”劉禪一邊向後退,一邊歇斯底里的叫著。“這高高在上的,是朕的父親,他不會譴責我!!”
“陛下——”黃夫人無力的跪了下去,紙一般白的面龐被大殿裡的燈火映得死般的僵寂。
“你真的?”夫人說不下去,渾身顫抖著:“孔明……真的……走了?”
劉禪又一次伏在地上,他真的無法面對哀傷欲絕的夫人。他用手憤憤的捶著地:“為什麼!!為什麼!”
夫人看著他,“先帝……不會饒恕你……”
“是!!”劉禪悶叫著,“整個季漢的人都不會饒恕我!我是什麼?我豈能對神人一樣的諸葛孔明有一絲不敬?我鳩殺丞相??夫人,婉夫人,你們太看得起我這個皇帝,我算個什麼?我連身邊的小太監都保護不了。我又如何,可能鳩殺大漢丞相?”
三個人呆呆地望著有些瘋狂的劉禪。夫人聽了他最後的話,一下子沒了力氣,坐在地上。淚反而無止歇的流下來。
“陛下,你怎麼能這樣委屈丞相?”子安扶著夫人,眼睛紅紅的。“陛下可知,此番兵出祁山,將魏將逼過渭水北岸,不敢對陣,丞相費了多少心血?”
劉禪吸著鼻子,眼睛直望著地面。
“我在丞相身邊,我整日守著他,我知道,丞相哪天不是丑時才歇,卯正又起,從來沒睡足過兩個時辰,胃一痛起來,粒米難下,可是一聽前方的哨探,就又來了精神。就是鐵打的人……也快磨光了。拼死拼活,不是就為了打下長安嗎。拿下長安又為了什麼。不是為了陛下可以光復漢室?可是,陛下的一紙詔書,把丞相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了……陛下,你怎麼還能這樣屈解丞相?”
子安的話是帶著淚說的。婉雲早就將袖子堵著嘴嚶嚶有聲。黃夫人挽著子安,黯然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