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丞相。”
孔明一沉,睜開眼睛,子安一臉關注地站在面前。孔明急坐起身子:“主公呢?”
他輕輕推開子安,眼睛在書房裡搜尋著,案上的文書,茶盞,窗外的陽光,孔明站起身,坐回案前,凝望著案子的那一端,空空如也。
夢中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換來的,是無比的失落。
子安用披風為孔明披上:“丞相,方才宮裡來人說,陛下少時要過府問安。”
孔明用手搓著臉,輕輕嘆了一聲:“唉,知道了。子安,讓家裡人準備接駕。”
子安退下去。孔明出神地坐在案前,舉起壺倒了一杯,送到嘴邊,卻又停住,向前推了推:
“主公,請。”
劉禪的九龍沉香輦緩緩地停在了相府的門前,劉禪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走了下來。目光凝固在跪在門前的諸葛亮的身上。他緊走幾步,深深地彎下身子,雙手挽住丞相的兩臂:“相父,快快請起。”然後輕輕拉著孔明的手,微笑著對著其餘伏伏在地的人擺了擺手:“眾卿平身。”
孔明退後了一步,向著府門伸著羽扇:“陛下,請。”劉禪卻不放開孔明的手:“相父,朕與你攜手同行。”與此同時,他轉過身來,慈和地望了望跪在遠處,被香案半遮住的百姓們,方緊緊拉著孔明的手邁步向裡走去。
相府中的官員與僕役紛紛排列了欲向劉禪施禮,劉禪附在孔明耳邊:“相父,這些個虛儀就免了吧。我想……與相父,說說話兒。”
孔明會意地一笑,吩咐子安:“讓大家到外面去侍候吧。”看著子安帶著眾人依次散去,孔明向著劉禪躬身:“陛下,不如到臣的書房一敘?”
“好!”
君臣二人攜著手,穿過大廳後的影屏,向著書房走去。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劉禪幾次想張嘴,卻又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此時此刻,他一點兒也不像個帝王,倒像個被父親牽著手的孩子。
進了孔明的書房,劉禪四下望望,微微嘆了一聲:“相父,還是那麼清苦。”
轉過身時,卻見孔明正滿面帶笑地向著他一躬到地。他忙往前走了幾步,架住孔明的身子:“相父,為何如此多禮。”
孔明直起身:“臣佩服陛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心胸。”說著孔明輕搖羽扇,目光裡帶著喜悅與欣慰看著劉禪。
劉禪抑制不住的得意,拉著孔明共同坐在了書案邊:“相父果然是神人。”他說笑著,漸漸聲音低了下去:“是朕一時昏孛,誤了國家大事,相父搬師,朕竟未迎接,無故讓相父難堪,更心生猜忌,實是……”
孔明笑著拂了拂羽扇,攔住了劉禪的話頭:“所以,陛下這一次就御駕盛儀,親臨相府,與亮執手言歡,讓百姓與朝臣皆知,君臣和諧。陛下,難得你一片苦心。”
劉禪聽了孔明的話,眼圈兒一紅,站起了身子:“相父,我坐享先帝的基業,無尺寸之功,卻不能助相父開疆守土,反而聽信宦官之言,鑄成大錯,又在先帝靈前,對相父出言不遜,想起這些……我……”劉禪說不下去了,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趕緊回過身,用袍袖拭著淚。
孔明踱到劉禪的身後,輕輕嘆了一聲:“陛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從袖中掏出手帕遞給劉禪,輕輕拉著劉禪的手,把他扶回到座位上。
望著這個抽泣著的孩子,孔明的心裡絲絲的疼痛,眼前浮現出二十多年前,甘夫人下葬的那一天,那個張著小手兒拼命哭喊母親的男孩兒;被趙雲在長江上奮力奪回,睜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死死摟住自己脖子的男孩兒;面對著先帝巨大的棺木,淒涼無助,渾身顫抖的少年。
孔明執起杯,輕輕送到劉禪的面前:“陛下。這是你最愛喝的,百合春。”
劉禪抬起一雙淚眼,正與孔明的目光相對,他看見,相父的眼底也薄薄的籠著一層水霧。他囁嚅著:“百合春……”
孔明淡淡地笑著:“拙荊為陛下調的,陛下小時候,最愛喝的蜜水。”
劉禪顫抖著接過杯子,本已收住的淚水又簌簌滑落下來,嘭嘭地融進這香柔芬鬱的蜜水中。
孔明覺得喉頭一陣哽咽,他站起身,踱到了窗前,將悠長的嘆息送與一片竹煙,風過處,竹葉沙沙,發出一陣陣龍吟般的吟聲。
孔明平緩了一下心緒,又輕輕地坐回劉禪身邊:“陛下此番固是有錯,但是,亮,也難辭其咎。”
劉禪搖著頭:“不,不,相父,都是我……”
孔明微微一笑:“陛下,十七歲登基,先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