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定然生了悔意,方才有這贈袍之舉。慕容衝緩緩起身,問道:“符堅他還在城頭上嗎?”聽到他直呼符堅其名,張整頰上終於現出些慍怒的潮紅,側去臉道:“在!”只答了一個字,就再也不肯看慕容衝一眼。
“好,小六,你給我出去回他!”慕容衝道:“大點聲音!”“是!”小六響脆的答應下來。慕容衝向小六附耳說了幾句什麼,方才重又坐下。“是!”小六躬身道:“記住了,這就說給他聽去!”然後大步向皮帳走去。帳外很快傳來小六如金鐘一般洪亮的傳話聲。“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當寬貸苻氏,以酬曩好,終不使既往之施獨美於前”。
張整返身就走,及到帳門口,卻又頓住了,回身望著慕容衝,眼光閃著怒火,道:“你是燕國王公,復國是你本份。可天王真心對你好過,他待你和待別人不一樣。你……他不該這樣子傷他,你倒底還有沒有一點人心!”“他待我和待別人不一樣……”慕容衝的眼睛眯了起來,慢慢地道:“因此,我的報恩,也會和別人格外不同些!”張整語塞,一時不敢去看慕容衝的眼光,長嘆一聲,終於出帳而去。
“你們下去吧!”慕容衝道,待左右退下,他拔劍而起,從漆盤中挑出了那件錦袍。袍上絲光流轉,繡著雲水龍鳳,憑空讓帳中添了些豔治華靡之色。
慕容衝劍身突然狂揮,讓那錦袍舞成五彩雲團,高高拋起在空中。然後一道閃電,將那錦雲剖成兩半。然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一時滿帳都是縱橫殺氣。“啊!”扭曲變形了的咆哮伴著劍閃而出。
許多年前,他曾感受過的突然回到他的身上。四下裡頓時暗得沒有一絲絲光,無數雙眼睛含血的,嘲笑的,狎笑,從黑雲中湧了出來。他在掙扎,在呼救,在哀求,可是那些眼光卻更加明亮起來,興奮莫名。
“殺!”劍光斜劈。劍下彷彿有鮮血嘩嘩的狂湧,他的生機一絲一縷的流逝,可有那麼多隻手,從四面八方探來,漫不經心的掠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襲錦袍狀似憐惜地覆上……這一切就可以掩過去吧?劍直直斫下,慕容衝放聲大笑,符堅呀符堅,看到昔日纂養的小玩意兒居然咬了你一口,而且你還無力反擊,你一定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吧!你所受痛苦,肯定遠遠勝過了慕容垂姚萇他們的反叛,對不對?你一定難受的恨不能去死,對不對?
他這麼邊砍邊笑了多時,直到錦袍化作一隻只斑蝶宛轉而落,終於劈無可劈,方才有“哧!”的一聲,劍直沒入盤中,入地尺餘。他拄劍半跪於地,束在頂上的頭髮鬆了下來,掛在面前,渾身虛脫一般喘著氣,只是片刻的回憶,卻好象比激戰數個時辰還要勞累。在他燥狂的頭腦開始冷靜下來後,一絲極細的抽泣聲出現在了他耳畔。慕容衝驀然抬頭,透過擋在眼前的髮梢,才看見不知何時貝絹已溜進了帳裡。她從地上一片片的拾起那些絢美的碎片,小心翼翼的,彷彿那是一些破滅的夢幻。
“你怎麼進來了?”慕容衝有些驚訝,道:“方才要是被劍傷了怎麼辦?”
貝絹抬起頭來,滿面水光,一滴滴眼淚,落在手心捧著的碎帛上。她微微搖著頭,答非所問地道:“你的恨意到底有多深?到底要殺多少人,要流多少血,才能填得滿?”她的語氣近於質問,眼中的神情極是認真。
慕容衝不悅,道:“你怎麼了?”他大步走過去,想要將她手裡的碎錦給奪下來,可她卻死死的抱著不放。慕容衝再用力掰開她的手,她雖然竭盡全力握著,可倒底抗不過慕容衝的力氣。錦片一把把從她指間落下,她突然恨極,嚮慕容衝腕上咬去。
慕容衝痛得抽了口涼氣,連忙抽回手來,反手一個耳光抽過,喝問道:“你瘋了!”貝絹摔倒在地上,半邊臉上已經紅腫起來,她木然道:“我沒有瘋,你才是個瘋子!”慕容衝怒極反笑,道:“好呀,我是瘋子,你不想呆在瘋子跟前,你滾得遠遠得好了!”貝絹從地上爬起來,問道:“你是說真的?”慕容衝一怔,還來不及回答她,她就已經衝出帳去,一雙袖子在身後翻起,有如一縷纖雲在燥風中飛卷而去。
貝絹闖進自已和貝綾住的帳篷,貝綾在褥上縫補衣裳,見她突然進來,問道:“出什麼事了?”“我們走!”貝絹翻出自已的幾件衣裳打在包裡,道:“你不是一直讓我走嗎?我終於要走了!”“怎麼回事?”貝綾張口結舌,不知所措。貝絹抬頭看她,問了句:“你走不走?”“好的,你等一小會,我馬上來……”
她話未完,貝絹已撞撞跌跌的奔走在營帳間。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