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活的背景音樂裡煎熬,反覆同客人討價還價,人都變傻了。店員們清楚完彼此的身份背景,再無話可說。有什麼可說?晚班、回家、睡覺、起床、早班、回家、睡覺,顛三倒四這幾件事。每個人的生活同身上工裝一樣,一成不變。
而且多數店員已婚,上身下身充滿分寸感。最近生意清淡的時候,出現一種有人無聲的可怕場面。身為店長,她首先受不了,希望身上的權威發揮凝聚作用,帶領大家出去快活一回,思前想後,唱卡拉Ok花銷少,不是啞巴都能參與,是最適合店員階層的消遣方式。
被放了兩次鴿子,陳靜徹底惱怒。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事愈艱難愈能點燃她的鬥志。先拉來兩個平時較親密的店員袁浩和鍾晴晴結成鐵桿同盟:不管多少人參加,11月6日,他們三個肯定要去,風雨無阻。三人輪流發願,擺出非常強硬的姿態,讓全店的人領略他們的決心。這招管用,羅望子、徐真、收銀員代東紅很快入盟。全店三分之一的人到賬,比預計的少,但已經是個進步數字了。
同盟匯聚中青兩代,除鍾晴晴和羅望子是九零後未婚青年,全為已婚人士。陳靜三十九歲,代東紅四十四,袁浩同徐真屬八十後,兩三歲的差別。婚姻組內的情形不盡相同:陳靜和代東紅在工資微薄的鞋店工作是打發時間,兩人的老公,一個是房管部門的官員,一個是學校的美術老師,兼著總務處的職,有房有車,事業有成。兩位太太日子悠閒,平時沒有什麼愛好,搓搓麻將,每月將工資輸成負數也無所謂。袁浩同徐真結婚幾年而已,袁浩育有一個兩歲的女兒,老婆是會計師事務所的文員,每天按時上下班,是個本分的住家男人。徐真生性好動,老婆是大醫院的護士,想再玩幾年要孩子。他覺得三十歲是個合適的年齡。兩個同齡人常常聊家事。袁浩對她老婆女兒不錯,只要老婆開口,不管合理不合理,他總是想方設法滿足她,因為空閒比老婆多,家裡的柴米油鹽、老婆孩子生病掛號以及其他瑣碎的雜事都由他操持,時刻風塵僕僕。而徐真是個不服輸的人,喜歡同老婆叫勁,在叫勁中兩個人獲得快樂。他也是個顧家的好男人,喜歡聽老婆用髒話吼她,僅限於老婆,如果別人敢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他肯定跳起來。就是因為尊嚴問題打了總店的一位副經理,徐真才發配到社群店來。兩人很談得來。
徐真沒到社群鞋店前,活潑的鐘晴晴喜歡同袁浩談天說地。她是個隨性的人,心裡不藏事,自己的事不管好壞,是不是隱私,喜歡拿出來說。大家不愛聽,除了袁浩,有時以知已的態度表示理解,有時添油加醋洗涮她,兩人因此時常拌嘴,打得火熱。這倒給大家提供瞭解乏的噱頭,傳說著鍾晴晴對袁浩有意思。僅僅是玩笑,沒人當真。大家清楚袁浩為人,婚外情,第三者,出軌絕沾不上他的邊。他曾經發表過反對以上破壞婚姻的言論,是個地道的婚姻責任衛道士。此等流言他往往一笑置之。徐真加入後,有時入鄉隨俗編排他們幾句。
唱卡拉OK實行AA制。地方是成天沉浸在手機上看奇幻小說的羅望子提供的。他有個同學在“好樂迪”做庫管,他們唱白天的話,小包間只收五十塊。這五十塊不是包間費,是去附屬超市購買同等價錢的酒水和零食。從一點唱到七點,時間充足,省下來的錢可以在外邊買酒水偷偷帶進場。大家都覺得要喝酒才能唱歌。六個人彼此沒聽過對方唱歌,唱好唱壞不打緊,能否宣洩痛快才是關鍵,至少陳靜這樣想。
女同事進高階會所似的精心打扮過。陳靜和代東紅裹襲大衣,一個羊絨,一個狐皮,優雅的脫下來,敞出走*路線的上衣下裙。而鍾晴晴是套乖巧的哈韓裝,臉打理得很精緻,於微暗燈光的映襯下酷似芭比娃娃。其他三個男人沒怎麼修飾,防寒服,牛仔褲,比平時略顯休閒罷了。
包間裝潢富有情調。進來便會自動注意言行舉止有沒有品位。轉角沙發後面的牆壁上,設有增強氛圍的效果按鈕,比如鼓掌,唿哨,鐳射燈等。牆壁上掛著看不懂的抽象畫,光線軟軟的,兩張普通的玻璃茶几亦楚楚動人的映進眼簾。好吧!誰先開唱。大家嘻嘻哈哈的推來讓去,最後落在陳靜頭上,領導帶領大家吧。陳靜點了首《花火》,老胡琴似的慌腔走板拉起來,字咬得準,聽著象小學生誦讀課文,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唱完過後,大家說了句好恭維她,她以為真是好,又接著唱了梁詠琪的兩首歌。她唱歌時其他人喝酒吃東西點歌。唱完後出現《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是代東紅的歌,這回每唱一句大家笑一句,完全跑調,唱自己不忍聽,抓著話筒哈哈大笑。緊接著是羅望子的《為你寫詩》和《不屑紀念》,同個歌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