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身後,連連比著手式,要李夢帆大禮參見。
但李夢帆猶如沒見,他說的不錯,他只對玉珠有私人情感,對“愛新覺羅”沒有好感,尤其這位號稱“十全老人”,他以為根本“不全”,成見極深。
“草民李夢帆見過太上皇,太上皇萬安……”單膝點地,一點即止,立刻退到一邊。
玉珠心中驚於李夢帆的失禮。
江帆則大喝一聲:“大膽——”
場面頓時顯出一片肅殺火爆。
但太上皇卻一抬手,目蘊冷芒,打量了李夢帆一陣,才緩緩道:“聽說你的文事武功皆有相當造詣,為何如此無禮?”
李夢帆不卑不亢地道:“滿門血仇未復,清廷難辭其咎,而事後朝廷又未詳查執行的經過,草民以為,形之正不求影之直,而影自直。如草民大禮參拜,則內心鄙之,如之奈何?”(奇*書*網。整*理*提*供)
太上皇一愕,玉珠暗中連連示意,叫他不可過份。
江帆已在作勢護駕,門外除了玉珠的四大護衛,還有大內侍衛三人。
此時此刻,只要太上皇一聲令下,李夢帆脫身的機會就不多,何況四周屋頂上已有著重重埋伏。
弘曆二十五登基,在位六十年,太上皇也已當了近三年,雖是太平皇帝,但凡事也看得開。
他是雍正的兒子,雍正的嗜殺而落得那種下場。雍正時,翰林徐駿上書奏事,一時粗心把“陛下”寫成“狴下”,馬上被革職,後來又在徐駿的詩中發現:“清風不識字,何來亂翻書”兩句,便被處死。
江西典試官查嗣庭,用詩經上的“維民所止”做考試題,經人告密說是“維止”二字是“雍正”去頭,結果查嗣庭滿門抄斬。
儘管弘曆盡力忍下,這也是看出李夢帆儀表非凡,器字軒昂,不免有愛才之意,冷冷道:“你可知天地君親師之說?”
李夢帆道:“既然百善孝為先,不能盡孝,又何以言忠?父母血仇未報,枉為人子,心無父母含恨之痛,奢言忠君可信乎?”
弘曆氣得頹然坐下。
玉珠親自獻上茶,啟稟道:“太上皇請息怒,李夢帆為人至孝,親仇未復,心情惡劣,經微臣深入調查,昔年和中堂主辦此案,確有錯失之處——”
弘厲忿然道:“知書達禮之人,何以不通情理?目無尊長?”
李夢帆正色道:“婦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是宋儒戴東原以理殺人的謬論,戴東原如經歷過三餐不繼,子女啼飢號寒之窘況,他的大道理將會改變……”
玉珠氣得面色泛紫,江帆正在等待太上皇一聲令下,就連門外的四大護衛,也不得不準備看玉珠的臉色以便行動拿人。
因為嘉慶雖登基數年,大權卻仍操在太上皇手中。
弘曆一陣天人交戰之後,突然怒容一斂,敞聲大笑起來,且以激動而讚歎的口氣道:“李夢帆——”
“草民在!”
“朕在位六十年,太上皇也當了近三年,卻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當說則說,悍不畏死的年輕人。”
“草民無狀,太上皇大度能容,草民感恩。”
弘曆點點頭道:“朕對有真才實學之人,一向不遺餘力提拔重用,你如肯為朝廷所用,朕會好好予以安插。”
“太上皇垂愛,草民不勝惶恐、慚愧,只怕家仇未復,心有旁騖,而誤了公務,所以草民無意……”
弘曆喟然道:“廟堂中甚少真才……而有用之才者,又無意仕途,唉……李夢帆,傅姑娘來了嗎?”
玉珠道:“啟稟太上皇,傅姑娘適不在家,沒能找到……”
“噢?”弘曆頗為失望。
他親自來就李、傅二人,結果,一個是不假詞色,一個沒到,結果不歡而返。
玉珠捏了一把冷汗,返回大廳後,半天沒說一句話。
查猛忍不住道:“李爺,要不是您的命大,今兒個晚上不要說王爺,恐怕萬歲爺在此,也打不了圓場……”
玉珠揮揮手,查猛等人退到廳外。
玉珠道:“你想要我的命?”
李夢帆淡淡地道:“我只是說了我當說的話。”
“你可知你今夜有多危險?”
“我知道,不過,經過今夜的危險,我對太上皇的看法多多少少有點改觀了!”
“噢?改好了點?”
“不錯。古人說:勞謙虛己則附者眾,驕倨傲慢則去者疾。不過年輕時的太上皇卻不是這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