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自己站直了身體,長髮環腰,頭上的珠兒玉墜叮咚作響,宛若鈴聲。
第八十八章 西洲曲
“毓郎還記得那首《西洲曲》嗎?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雁貴嬪輕輕地哼唱著,舞袖翩躚,只轉了個圈兒,比起平時更加孱弱無力,猶如柳絮一般,“是有一次我說想念長安的石榴,你就帶我偷偷回京,住在綠蕪院時你教我唱的。毓郎,你能再為我唱一次麼?”
宇文毓哽咽著別過臉去,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哽咽著唱了起來,“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
雁貴嬪在他的哼唱下翩翩起舞,就像是一隻在冰上滑行的蝴蝶,翅膀已經凍僵了,卻還是優雅地拍打著。
綠蕪院,我忽然間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這不正是宇文毓上次帶我出宮,安置我的那個小院子麼?怪不得荒廢已久,卻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
雁貴嬪只跳了一會兒,腳踝一崴,險些就要跌倒,宇文毓的哼唱聲戛然而止,他伸出手去拉扯雁貴嬪,雁貴嬪卻執拗地往後一退,雙臂向上,仰脖間如嫦娥捧月。“毓郎,從前我夜夜在月下跳舞,你總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可是,自入宮來,我白天跳,晚上也跳,只盼著有一日你能來瞧上一眼,可是你一次也沒有。你可知道,我學會了好多舞,我好想把它們一個個都跳給你看。”
雖是個看客,但還是免不了令人辛酸,我不由多嘴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不去看你,其實是想保護你。”
“我知道。”雁貴嬪不由分說就搶白,倒是讓我一愣,她知道?她知道為何還要抱怨?
雁貴嬪眼眶瞬時又紅了,她定定地看著宇文毓,每一眼都是訣別,“我知道毓郎不理我,故意冷落我是為了我好,可是,倘若只是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的在宮裡頭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毓郎,你不知道,我寧願一直被你捧在手心裡,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願意。”
宇文毓聽了好不心傷,“你一直在我心裡。一直都在啊。”
“不,不在了。”雁貴嬪扭動著楊柳腰,躊躇間如鳳凰晾翅,曼妙的身姿想那後世的楊玉環也比不上,“毓郎,你的心,不知何時,已經不在我這兒了。我這麼說,你定然不肯承認,是因為你心裡頭也在猶豫,在矛盾,明知道她是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可你還是就這樣愛上她了。”
宇文毓的眼眸裡頭閃過一絲悸動,他正要辯解,雁貴嬪又搶先說道:“毓郎,我不論做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同樣的,你心裡想什麼,要什麼,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你看,你被她害成這樣,可你還是捨不得我殺她。甚至,甚至你到最後,想要喝交杯酒的人也是她。毓郎,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你已經不知不覺變心了,你的心被這個妖女給奪去了。”
她說到後來,聲音已經哽咽,她一直在說宇文毓變心,直到此刻我才確認她口口聲聲所指的那個“她”原來就是我。
我在宮裡頭枉耽了多少“三千寵愛在一身”的虛名,我一直懶得辯解,可是現在,我覺得有必要讓雁貴嬪走得安心,畢竟平心而論,雁貴嬪並不是一個善妒和無理取鬧的女子,她對我的仇恨只是緣於她對宇文毓的愛護之心。
我於是說,“你這次倒是真的錯看了皇上,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愛上他的仇家呢?”
“是呵。如你這樣狠毒的女人,當然不會。”雁貴嬪嫣然一笑,那笑容是何等的哀傷絕望,“可若毓郎不愛你,你焉能活到現在?他若不愛你,焉能縱容你把這後宮攪得天翻地覆?他若不愛你,明知道今日家破人亡都是你這個妖女所做的,為何還是不肯讓我殺你?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子,明明知道自己傻,明明知道一腔血都灑在溝渠裡,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這樣做。也是,你這種人哪裡懂得愛?”
她的一席話倒是一下子讓我反駁不了。我很想辯解說,宇文毓之所以這樣對我,是礙於宇文護,可是,現在想來,這樣的理由似乎有些蒼白。
“夠了,雁歸。你別說了。”宇文毓的臉色很差很差,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讓這麼些人看鬧劇一樣地盯著他,“你別跳了,讓御醫好好看看,或許……或許……”
聽著他的哽咽,我頭一次覺得心虛起來,我別過臉去卻突然間忍不住大叫起來,“快!快拿牛奶,豆乳,蛋清,統統拿來!”我只知道這些東西能夠中和一部分毒物,可是其實我心裡頭清楚,雁貴嬪身上的這些劇毒,哪裡能是這些蛋白中和得了的?
但是我若不做些什麼,那種心虛的感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