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字出來,說什麼要給本分的德妃也賜個‘禛兒’、膝下聊慰。只可惜紅顏薄命,待得佟佳氏逝去,四阿哥再度被安至德妃名下,十四阿哥也漸漸長大;每日請安時候、再加上時不時的宮內舉宴,同音的名諱總會惹來歧義,更會惹得那自小便愛心中存事的四阿哥面生悽楚;無奈之下,康熙帝便大筆一揮,本著先來後到的規矩,將小十四的名字改作了胤禵。
只那會子,十四阿哥也已八九歲年紀,好好的名諱因這不甚親近的四哥硬給奪了去,便在稚嫩的心間,給這黑臉哥哥狠狠記下了一筆。
“你這浪蹄兒,趁著為夫不在……”
“滾滾滾滾滾!”小小年紀,已因名諱被九哥、十哥取笑數次,臺子上剛傳來一聲笑罵,十四阿哥已是黑了面色,倏地將手中酒壺狠狠一擲,砸得正相擁傾訴相思之苦的戲子們慌不迭垂首跪在臺上,才在十阿哥、十三阿哥朗朗大笑中,憤懣不耐地低哼一聲,斜了眼面無表情的四阿哥,悶聲吼道,“什麼破戲……給爺來出《天河配》!定叫你們這些個戲子永世見不得!”
“哈……”笑得前仰後合不歇氣兒,好半天,那老十才一臉壞笑學著德妃娘娘溫柔的神情,滿目慈愛凝視著十四阿哥,輕聲喚道,“禵(蹄)兒……”
“沒大沒小!”雖年紀最幼,可因其生母此時已是後宮諸人心知肚明的尊首,十四阿哥在氣勢上絲毫不怯,再度冷眼斜了斜沉默不語的四阿哥,便撅了撅嘴皺眉哼道,“有你這麼欺負自個兒弟弟的麼?煩。”
“哎我說~”臉皮子厚得堪比千層底,十阿哥混不在意吐著舌頭笑了笑,便朝四阿哥一抬下巴,眯著眼兒淡淡笑道,“你親哥子在那廂呢,怎偏得把這汙水潑在十哥頭上?”
一直微笑不語的八阿哥胤禩,聞言微微蹙了蹙眉,朝十阿哥搖搖頭,便面向自打坐下就沒出過聲的四阿哥低低笑道,“四哥,你近日……可是有何心事麼?”
“就是。”也略有好奇地瞥了眼狀似沉思的四阿哥,九阿哥笑望著再度笑鬧起來的十弟、十三弟和十四弟,便介面淡淡說道,“平日下了朝,四哥至多去刑部和理藩院熬到未時,就安生回府。怎的近來竟會跟弟弟們混在一處吃酒了?”
“唔。”回過神微覺不耐呡了口酒水,四阿哥這才淡淡笑了笑,垂眼低低說道,“我能有什麼心事?昔日皇阿瑪不是說,我有些不合群麼?多跟兄弟們在一處吃吃酒,才可把這性子磨一磨。”
心事?他當然有心事,可這心事不說也罷。想著,四阿哥再度狠狠灌下一口酒,混不覺周遭瞟來的眼神越發好奇,兀自在九阿哥噪雜的園子裡,微微垂下了眼瞼。
昔日著急回府,是因那小小的房內,始終有個心愛的女人在等著他、守著他,不管再累再煩心,只要見到她開懷的笑,自己便只覺滿心溫暖、愜意又放鬆。可如今呢……
以為那晚,他二人再無隔閡,他只想將滿心的憐意,在盡力取悅溫紫的時刻,博得她甜甜的笑容;可她似是隻因聽命而為的叫聲,初時令他只覺好笑,隨後,卻是連絲毫慾望都不再有;只能帶著滿心的無措和鬱氣,抽身而出乖乖躺下,拉著她的手漸漸入睡。隨後醒來他才鬧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那麼憐她、疼她,沒有了怒火,沒有了她的反抗和淚水,他根本無力用強……
而自那之後這數日,饒是他想盡辦法,不時拿別的女人刺激溫紫、抑或隨後刻意不再與任何女人多言討好溫紫,或者花費血本、幾乎將楓院佈置成了小動物的樂園,這小妖,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神色。每日,她都那麼安安靜靜,能不出聲就靜默地讓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想昔日對自己口中的話語,她總是滿目好奇,捉著縫兒就要細細詢問;如今即便將關子賣得大大的,她也只是聽而不聞。不問她就不答,問了,她也不過幾個字敷衍了事;直讓自個兒挑不出一絲毛病生怒,卻又因這所謂的‘完美’,鬱結更重。
那一日,因皇阿瑪再度御駕親征、次日歇朝,被太子有意無意阻住刑部公務的他,在烈日當空時,便已閒散地不知該去何處消磨時辰;左思右想,才尋著不受控制的雙足,提早回了府,卻在遠遠看著楓院正中、那正與啞婢和小東西們笑鬧著叉腰後仰的溫紫時,心酸地幾乎喘不過氣。
對自個兒,她仍是惱;可尊貴如他,早已壓下身段勸慰過、解釋過,緣何她竟依舊執意如此?他到底犯了什麼彌天大錯,至於這小妖對自己冷眼相待麼?
不出意料的,待見著他的身影,那小人兒不過一愣,便立刻溫柔恭謙地迎向他,用那讓他血液發涼的淡淡笑意,刺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