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知府韓扉,參加萬十日之後,元月十五的武林大會,再轉去北直隸辦一件緊要事。本來,在羅東府有了上次同羅白瓊的意外事故,這回赴揚,他根本不打算跟揚州的羅家人有任何接觸。
可是臨行前,外祖父羅杜松將他叫過去說,日前收到揚州家書,說西府的熊老夫人沒了,舉府哀慟,以其弟羅杜衡為最。外祖父說,他本應親自前往弔唁,可一則近日聖上龍體欠安,太醫院有嚴令,無復旨不得離京,無故不得缺勤,他是一天都抽不開身。二則,上回攜外孫去羅東府,是本著交流親戚感情去的,結果感情交流到一半兒,雙方老一輩人正兀自暖烘烘的時候,就傳來了外孫時兒與東府二小姐的噩耗,一番鬧騰下來,感情比不交流之前更糟。
因此,這次去揚州,外祖父又特特囑咐了,除了代替他去羅西府弔唁之外,還要在東府住上幾日,多跟那邊兒打好關係,眼前雖用不著他們,可來日方長,同宗同族的親戚,那是比什麼姻親什麼八拜之交都牢靠的關係,斷不能自家先弄生分了。
就這樣,彭時接到了外祖父的指派任務,正在他心有煩堵,預備起程的時候,弟弟彭漸又找來,不是為了給他這位兄長送行,而是帶了各色京城吃食,讓他捎給東府三小姐何當歸。
同時,彭漸說,他從東宮那邊兒聽來個信兒,說是今年的秀女大選,不再讓北方的世族之貴女參選,據說,全數的秀女,都從南部地區挑,重點從淮安、揚州、蘇州、松江、常州、鎮江等地甄選。
原因麼,就是因為從去年冬天開始,北直隸附近就爆發了大規模的時疫寒症,直到現在仍無救治成功的病例,是一種傳播較慢、病勢緩和、要不了人命卻也不能根治的寒症,而且有坊間傳言說,此病染上了就要帶一輩子,從根兒裡都有病邪了。月前聖上親自過問時疫,令群太醫想對策,可太醫院至今仍不能復旨。
既然是不治之症,當然不能讓那種寒症流傳到南直隸應天府來,雖然,不是所有北方地區全有疫病在散播,而且疫病怎麼也不可能傳到那一群嬌滴滴的養在深閨的世家小姐身上,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龍體安康和京城安危著想,至少今年的秀女是不能再從北方貴女中挑選了。
不算小型秀選、民間舉薦和東廠民間挑選,正式的秀女大選是每三年一次,每次錄選的名額,從五十人到八十人之間上下浮動,前後歷時約二十天,從本地的篩選、甄選、精選,再到送京後的初選、複選和梅花選。
一層層選錄,除了為皇帝充實後宮,選納佳麗做后妃,複選和梅花選中篩下來的女子,也都已經是百裡挑一的精品,多數時候都能被指婚,賜給皇室子弟執箕帚。而京城的第一輪初選中打下來的女子,也要碰運氣決定其去留,有些直接打道回府,有些是入宮做宮女,還有一些運氣尚佳,會被指給京官兒做夫人。以上種種,全都是相關操作人員大筆一揮的事。
對於選秀女一事,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比如羅白瓊,其母過去就一直想讓她去參選秀女,混個皇帝嬪妃噹噹,奈何如今聖體羸弱,年齒漸長,當他的嬪妃實在不怎麼保險。更叫人著急的是,雖然聖上身體老邁,但他活多久才駕崩,也是說不準的事兒,不少跟孫湄娘一樣望女成鳳的世族之貴,心中想的,是等新皇登基後再送女兒去選秀,可生生死死的事情,誰能給個準信兒呢,他們可不敢同旁人講,自己心中巴望著老皇帝朱元璋快快仙遊。一直等著,又怕把女兒拖老了。
而且送選秀女的名額,也是根據家中男丁的官職來敲定,而不是看門第高低,畢竟,在本地上門戶再鮮亮,到了皇城中,到了人家皇家眼中,都是不值一哂。
按照家中在朝為官子弟的數目和品級來看,那揚州羅家根本就不夠看了,連京城羅家的名額,都只有區區兩個。而揚州東府加西府,上不成下不就,按照嚴格劃分,一個名額都撈不著,倘若在可以鬆動的關節上使使力,那麼揚州羅家大概就能弄到一個名額。從前,孫湄娘就是打的這一個名額的主意,假如運氣不好沒弄到,還有個辦法,就是找京城羅府,或者孫湄孃的孃家孫府,甚至是遠親羅水生一脈的幾房,去“蹭”別人家一個名額。
說起來較難,行起來也輕鬆,因為有的人真的願意被“蹭”,有不少父母,是不情願將女兒送去參選秀女的。除了小部分是為女兒本身考慮之外,多數人都是怕女兒運氣太好,一步登天做到天子嬪妃的高位,哪天再運氣轉差,從高位上落下來,那首當其衝被砸到的,可不就是她的母族嗎?
選秀女之所以被認為是“乙之砒霜”,就是因為那個名額是隻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