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乃終生大事,侄女兒上無雙親,下無兄長,如非自願,誰能強迫遣嫁?”
這句話,倒把丐周飛問住了。
好半晌才吶吶道:
“紅玉侄女,你可曾想過,令尊故世不足一年,你這樣做,豈不對孝道有虧?”
新娘子身軀微微震撼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鎮靜,侃侃答道:
“孝在盡心,並不一定拘於日限形式,如果心中無孝,雖守節十年也沒有意義,只要心中有孝,父亡即嫁,也沒有什麼不對。”
醉丐道:
“但你什麼人不好嫁,為什麼偏偏要嫁給羅……”
新娘子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周叔何必過問?”
醉丐一愣,再也說不出話來。
醜書生彭朋是五友中的軍師,介面道:
“賢侄女,咱們跟令尊是知交好友,你年紀太輕,又新遭喪父之痛,咱們擔心你方寸紊亂,做出親痛仇快的事,所以不得不冒昧插手。”
新娘子點點頭,道:
“諸位叔叔的盛情,侄女兒心領了,但人各有志,侄女兒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會知道替自己著想,言盡於此,侄女兒謝謝關顧之情,諸位叔叔請回吧!”
說完,深深一福,便想退回花轎內。
“且慢!”
醜書生突然欺近一大步,沉聲道:
“紅玉侄女,你一向知書識禮,不似今日這般倨傲,莫非有什麼隱衷?”
新娘子平靜地道:
“是嗎?我自覺並無兩樣,如果言語上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諸位叔叔念在先父情面,多加原諒。”
醜書生道:
“江湖中詭詐百出,如果你遭受到什麼禁制,應該對愚叔們直說。”
新娘子搖搖頭,道:
“我已經說過了,事出自願,並無誰強迫。”
醜書生道:
“我不信。”
新娘子道:
“那要如何才能使彭叔相信呢?”
醜書生又跨近一大步,道:
“掀起你的蓋頭,讓彭某看看你是真是假?”
他兩次欺身,已距轎門不足五尺,話未落,突然刷地一聲收攏招骨扇,飛快向新娘子面門挑去。
左右兩名藍衣鐵衛頭目同聲暴喝,雙刀並舉。
醜書生早防著他們會出手,握扇的右管一沉一揚,右腿突然飛起,正踢在右邊那人膝蓋上,同時揮起左掌,|Qī|shū|ωǎng|拍向另一名頭目。
兩人刀勢還沒發出,一箇中腿負傷,一個被掌力所迫,不約而同,都倒退了半步。
醜書生就趁這空隙,原式不變,衝到了花轎前。
新娘子木然站在轎門前,既未閃避,也沒有反抗。招扇掠過,蓋頭翻起,露出一張美豔懾人的面龐。
那張臉不僅美,而且美得清麗脫俗,不帶人間煙火氣,似圖畫中的仙女,卻又比圖中仙女多了一分靈性。
如果一定要從這張臉上挑一點暇疵,只有兩眉稍嫌濃了些,眉目之間,似乎凝聚著濃重的殺機。
總之,那是一張姣美的臉,四分撫媚,卻有六分剛烈,使人不敢輕慢。
醜書生急忙收扇後退,欠身道:
“愚叔冒昧了。”
新娘子沒有怒,也沒有笑,臉上一片木然,緩緩道:
“彭叔看清楚了,我是真正的徐紅玉?”
醜書生連連道:
“是……是真的。”
“是真的就好,諸位叔叔可以請回了。”
醜書生默然退開,讓出了去路。
新娘子慢慢坐回花轎裡,自己動手放下轎簾……
於是,藍衣鐵衛重又招回逃散的轎伕和吹鼓手,鑼鼓再響,鎖吶再鳴,迎親的隊伍重又上路。
日影漸漸西斜,花轎迎著餘暉,越過了飛狐口……
長城五友目送花轎去遠,五個人就像五隻鬥敗的公雞,然頹垂下了頭。
大刀韓通突然將厚背砍山刀向地上重重一摔,道:
“他媽的,老子一輩子也沒遇過這種窩囊事!”
鐵傘道人聳聳肩,道:
“誰遇見過誰是孫子,好好一個女孩兒會變成這樣,真邪氣得緊。”
狗肉和尚搖頭輕嘆道:
“孽障!孽障!阿彌陀佛!”
醉丐忽然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