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顯然是一夜沒睡,她焦急的問,“這些都是哪兒知道的?”
“你決定走了嗎?”雪蘭問。
“你倒是小聲點。”李姨娘壓低聲音說。
雪蘭披上棉襖,爬下床,拿了一張報紙遞給她。
“你看看這條廣告,寮治遺精店,西四區北二街南首,火車站旁邊,售火車票。”
李姨娘看了半天,把報紙一扔說:“給我看什麼,我又不認識字。”
“哦,這就是賣黃牛票的。”雪蘭摸摸頭,心想這年頭賣黃牛票的都能打廣告了。
“黃牛票是什麼?”
“黃牛票……總之,這個票可以臨時買,付得起錢就行了。”
“那……”李姨娘滿臉猶豫,“你說……”
“哎!”最後她嘆了口氣,坐在床邊沉默不語。
雪蘭知道她糾結,也許還是害怕吧,在宅門裡養了十多年的女人,除了這一畝三分地,外面的世界太大太陌生。離了這宅院,三個女人怎麼過活?萬一沒成功,又被抓回來怎麼辦?為了親骨肉才鼓起勇氣,可這勇氣卻敵不過毫無準備的手足無措。
“姨娘,你跟三姐說過了嗎?”雪蘭問。
“我還沒跟她說。”李姨娘擦擦眼睛,“我是個無能的東西,若不能帶她走,只白叫她高興了。”
雪蘭看著李姨娘,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媽媽,都是為了女兒勞心勞力。
“你也不必心急,咱們慢慢籌備。”雪蘭說,“總歸咱們也試了,即便沒成功,也好過隨便叫人擺弄。”
李姨娘是不能出家門的,但雪蘭不一樣,她是家裡的小姐,叫家裡的馬車出去,買個點心,逛逛書店什麼的,只吩咐一聲就行了。
車伕是每天送小姐們上學的,跟以前的五姐還算熟悉,他問雪蘭要去哪兒。
雪蘭說:“叔,你帶我去找個實誠點的當鋪吧。”
車伕驚訝地回頭:“五姐,您找當鋪幹什麼?”
雪蘭說:“是姨太太叫我去的,我三姐這不是快出門子嘛。我姨娘沒本事給她添置什麼,想著當了幾個首飾,換成銀元,也叫三姐出門子的時候捎上,省的去了那邊沒處摸索。”
“唉!”車伕嘆了口氣說,“老爺不能少了三姐的,姨娘也寬寬心吧。”
“你還不知道這當孃的,她想補貼閨女,誰能攔住她啊。”
“那姨太太還要把首飾贖回來嗎?”車伕問。
“姨太太只想多當點錢。”雪蘭說。
“那送去當鋪就不值了,直接賣到首飾鋪子裡,他們炸一炸就當新的賣,所以也收舊首飾,雖說要不到買時的五成價,但比當鋪好。”
“那就聽叔的。”雪蘭說。
“行,你坐好了。”車伕揮動了鞭子,馬車動起來。
這是雪蘭第一次上街,說實話心裡有些惴惴。
她撩開車簾,窗外的一切都陌生無比,古舊的街道繁華如洗,各種讓人不敢置信的景象一一掃過,黃包車伕、旗袍長衫,驚得她目瞪口呆。
她還看到了留著長辮子的半月頭,提著棒子的巡邏,活像在看電影一樣。
這時,馬車停了,車伕掀開車簾說:“到了,下車吧。”
雪蘭很猶豫,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小心的伸出腦袋,四處看了看,這才讓雙腳落了地,然後她縮著脖子跟車伕走進了一間首飾鋪子。
店裡的女僱員立即迎上來,直接向穿著緞子棉襖的雪蘭搭話。
“小姐,買首飾嗎?”
“不,賣首飾。”雪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這些全賣了,一共有三對銀鐲子,兩根簪子,兩對耳環。”
女店員挺有職業素養,臉上的笑容不變,彎著腰引路說:“那讓我們店裡的師傅看看。”
這些首飾一共賣了二十八塊銀元,店裡明顯壓價了,不過雪蘭也是個內向沒用的,說不過人家,沒能再提提價。她用一塊布包了,揣在懷裡,這可是一大筆錢,光吃饅頭鹹菜的話,足夠她們三個女人吃兩年了。
出了首飾店,雪蘭又說:“姨娘還叫我去裁上兩丈棉布。”
晌午的時候,雪蘭揣著銀元和棉布回家了。
李姨娘似乎一直站在門口等她,一見她回來,就急忙把她拉進屋,忙著問:“賣了嗎?”
雪蘭把銀元放在桌上說:“一共賣了二十八塊銀元,我把兩塊銀元在布店換成了零錢,咱們做棉襖的時候,把銀元和首飾縫在裡面,跑的時候就穿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