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隨著小船越來越遠。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一如那一日的行程一般,寶齡上了山,本只是想來看看,卻不知何時,更像是一種憑弔。
做那人做過的事,走那天走過的路,慢慢地,將這段回憶深藏在心底。
走到那片平地時,她也是停了下來,坐在那張石凳上,夏日的九華山比起初春,更多了一份濃郁,綠得化不開,鬱鬱蔥蔥的樹林,古老斑駁的青石階,不知名的野花,沿著一條小徑一路伸展下去,然後是……
嗯?寶齡困惑的皺了皺眉。在那條小徑的盡頭,竟有一樣東西,是她記憶裡不曾存在過的,是——一棟屋子。
上一次坐在石凳上時,因為等待邵九閒來無事,她也曾打量過四周的景色,似乎並沒又那樣的東西,不,確切來說,她能肯定,當時一定沒有這棟屋子。
是近幾個月內搭建起來的?可是,為何有人會住在這裡?
這裡不是一般無名的荒山,雖然遊客不多,卻也有人會上來,隱居什麼的顯然不是最佳之處,難道是普通的樵夫什麼的?
她本是無心去顧及這些的,那棟屋子是什麼時候建的,屋裡住著什麼人,為何要住在這裡,這些,與她有什麼關係呢?但卻不知為什麼,她還是站了起來,腳步移動,不知不覺走到那棟屋子前。
屋子前方有一扇小小的窗子,從屋外望去,彷彿裡面並沒有人,寶齡的手搭在門上,隨即自嘲的笑一聲,這是要做什麼?
正準備轉身離開,手一用力,門竟緩緩地開了,寶齡錯愕的望著那扇半掩的門。
屋內的陳設極其簡單,不,根本沒有什麼陳設,唯一的傢俱,似乎就是——那張床。
床是再簡陋不過的床,只是用木板簡單的搭砌,床上,有一個人。
叢寶齡的角度,只能看清是個人,平躺著,無聲無息,就連她開門發出那樣的響動,他都渾然不覺,靜謐的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一般。
這個時候,她本該慌亂地退出去,無意中走到了別人的屋子裡,屋子的主人還在家中,這樣的狀況,總應該先離開為妙。
然而,她卻沒有這麼做,她彷彿凝住了一般,直直的盯著那張床,呼吸越來越沉重。然後,她邁開了步子,一步步地朝前走,每走一步,便停頓一下,彷彿想要觸及什麼,卻又懼怕著什麼東西。
又彷彿是害怕這一刻突然的幻滅。
一步、兩步、三步……她終是走到了床邊,朝床上望去。一瞬間,猶如什麼東西在心底裂開,她眼底的情緒陡然間凝固,四周的一切都虛化了,如同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神秘的森林,眼前靜靜躺著的這個人,便是這森林中唯一的精靈。
瑩玉般的肌膚,宛如碎光下的冰雪,柔潤的眉、鮮紅的唇、濃而密的黑色睫毛像是蝶翼一般覆蓋下來,遮住了眼睛。
眼睛……
這雙眼睛,寶齡曾見過許多許多次,亦夢見過千萬次。她幾乎能想象,倘若睜開眼,那雙眼眸是何等的深不見底。動人心魄。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彷彿只要稍稍一動,眼前的一切便會像是海上的泡沫、林中的霧氣一般消失不見。就這麼看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之後,她心裡輕輕的響起一個聲音:又是幻覺吧?像剛才那樣。
倘若只要不眨眼便不會消失,那麼,她也許寧可這樣永遠的下去,但,怎麼可能?那只是幻覺啊,縱然不眨眼,其實也是不存在的。
她的眼睛慢慢的黯淡下去,然後,輕輕的眨了眨眼,如同方才在船上那般,接著,確實凝住,一秒鐘之後,她再度眨眼,這次不是一下,而是一下、兩下,用力的眨了好幾下。
但……都沒有變。
床上的少年如同真實存在那般,安然的躺在那裡沉睡著。
四周彷彿失去了所有的聲音,而同時,她的內心卻有無數個聲音在響,每個細胞都在沸騰,如熊熊的烈火,燒燬理智,燒燬一切。
縱然是假的,也讓她試一試吧,她微微閉上眼睛,伸出手去……
第貳佰柒拾玖章 此生只為一人去
寶齡的手在顫抖,她閉著眼睛,一點點的往前,當手指觸碰到什麼時,她驀地定住,然後睜開眼,眼底是完全難以置信的神色。
她來不及將心底的各種複雜的情緒壓下,再一次伸出手,這一次,她沒有在觸碰到時便縮回,而是極為小心的,輕而又輕的一點點的摩挲。
從手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