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那些事對她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邵九能活著更重要!在看到邵九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的那一刻,她便幾乎崩潰,但隨即而來的卻是極大的驚疑,因為她當年在北地府時,曾聽佛手說起過鬼手新配製的一種毒,而那種毒的症狀,便與邵九此時十分相似,佛手曾以厭惡的口氣說起,鬼手將那種毒標號為137。她想起鬼手的習慣,想起那間封閉已久的屋子,於是,她讓阮素臣去拿銅鏡,想將他暫時引開,好去南書房找解藥。
但卻未想到,卻還是被他發現。
此刻,她已顧不了那麼多了,縱然這個深埋多年的秘密被揭開,縱然之前那麼多人所佈置的一切都或許會功虧一簣,她都顧不得了。
在她心底,此刻,沒有什麼重要過邵九的生命,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方才的驚疑、迷惑、不解,在阮素臣臉上彷彿統統消失了,他眉目間竟是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望著駱氏:“你說……什麼?”
駱氏心頭分不清是什麼感覺,聲音空洞而苦澀,猶如不知哪裡傳來的一聲綿長的嘆息:“臣兒,他是我的孩子,我與北地王的孩子。他是你——同母異父的哥哥。”
砰地一聲,門外的花盆被踢倒,盆裡的菊花瓣散落一地,駱氏一驚,朝外看去。門口的過道上,站著一個少女,臉色蒼白,淡色的嘴唇微微張著,眼底俱是驚愕。
“寶齡……”阮素臣脫口道。
寶齡站在夜色下,淡淡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她已顧不得被人發現她在“偷聽”,只是望著駱氏,聲音微微戰抖:“他們是……兄弟?”
屋裡忽然多了一個人,駱氏一瞬間亦有些錯愕,但很快,她的神情便變得平靜無波,淡淡地看了寶齡一眼,緩緩地走出去,她的脊背挺得很直,身影在一片如霧的夜色下卻單薄的彷彿要隨風而去。走了幾步,她忽地回過身,望著寶齡:“顧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寶齡一怔,望向阮素臣,阮素臣一動不動地站著,彷彿石化一般,無聲無息。寶齡稍一遲疑,便隨著駱氏走出屋子。
夜色如霧,將駱氏的身影拉得纖長而寂寥,駱氏緩緩轉過身,望住寶齡:“顧小姐,你若真心為他們兩人好,便不要成為他們之間的桎梏,愛是一種自私的東西,與恨不過一線之間而已,臣兒愛你,他不會對你如何,但他或許會將那一腔恨意,轉嫁與他人,你——明白麼?”
“我這輩子,對不起人已太多。當初若非我一時被你父親的甜言蜜語所蠱惑,便不會落得今日家破人亡,母子別離的下場。”駱氏眼底的冰魄般的恨意,但那曾薄薄的冰雪下,卻又閃動著碎光般的晶瑩,“既是如此,我還是想最後自私一回,我只求你放過他們。”
寶齡茫然地佇立著,腦海裡彷彿有千萬只小蟲子在嗡鳴。就在方才,從春分嘴裡聽到許懷康與阮素臣說的話,提及阮府的南書房或許會有醫治邵九的方法,於是,她才問了春分南書房所在,卻未想到,竟知道了這樣一個秘密。
邵九是駱氏的兒子。是駱氏與北地王的孩子。那個傳說中早已死去的孩子。顧老爺與北地王、與阮家、與駱氏之間的關係,慢慢在她心中串聯起來,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絲絲縷縷將她束縛,讓她無法呼吸。
原來竟是那個孩子。
邵九的真實身份——竟是如此。
——你父親為了一己私慾,不僅奪人妻,還出賣了視他為兄弟的那個人,你父親之所有有今時今日的地位,是他用卑鄙的手段所得。
——顧家,從來便沒有所謂的顧家,顧家今日的榮華富貴都是建立在別人家破人亡之上。
而那個破碎的家庭,便是尹家。尹家的孩子,沒有死,還回來了。
阮氏的話在耳邊響起,與邵九的相識、顧老爺的死、顧家的沒落、阮克的死、華夏的動盪……一幕一幕,如同緩慢的電影片段般掠過腦海……
原來,早已是一場局。一場很早很早便設好的局。
當她看到那份手札時,便隱約猜到那一切,與那個少年有無法分割的關係,但卻未想到,原來,他步步為營、操控著一切,要的,卻從來不是榮華富貴,名利地位,那個少年欺騙世人的清雅溫柔下,是一顆充滿仇恨的、復仇的心。他要得到原本屬於他的一切。不是奪取、而是拿回。不是處心積慮,而是志在必得。
良久良久,寶齡抬起頭,直視駱氏:“就算沒有我,夫人便確定,他們兩人之間,就能相安無事?”
一個是北地王的兒子,一個是阮克的兒子,她在其中,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