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臣撿起落在地上的那樣東西,眉頭輕輕一蹙。
那是一隻瓶子,很小的瓷瓶,裡頭似乎是些粉末狀的東西,瓶身的標籤上,寫著三個字:鬼蜮丹。旁邊還有一小串數字:137。
“臣兒,將那東西給我。”駱氏嘴唇蒼白,眸中是懇切的神情。
阮素臣抬起頭,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望著駱氏,一字字地道:“好,可是,娘要告訴我,你為何會在這裡……”他拿起手中的瓶子,“這——又是什麼?”
“這是……”駱氏漆黑的眼眸浮起一絲霧氣,宛如江海泛起層層的波瀾。
“若我記得沒錯,這間屋子,本是那位神醫的住處,這裡的東西,亦是他留下來的,在他死後,父親曾下令封了這間屋子,娘為何會在這裡,又是在找什麼?”
駱氏望著阮素臣,她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臉上的顏色彷彿被一寸寸的抽乾,如同一片失去水分的花瓣,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底的波動一點點地消失,神情好似一潭泛不起任何水波瀾的死水:“我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我知道,這裡,也許會有我想找的東西。至於我要找什麼,此刻,已在你的手上。”
阮素臣眼底的震驚慢慢化作一片迷惑:“娘要找這瓶藥做什麼?”忽然,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閃過,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駱氏,“難道……娘找這瓶東西是因為……”
“我也只是猜測。”駱氏此刻的神情平靜得有些不同尋常,“你所說的這位神醫,其實叫鬼手。而你或許不知道,他還有位師兄,人稱佛手。他們師兄弟兩人鬥了十幾年,佛手仁心,以救人為本,而鬼手心思狹隘,見不得他師兄被師傅所偏愛,一時迷了心智,從此便研製各種毒,來剋制佛手,佛手救人,他便將那人毒死,最後,鬼手因為以身試毒而害死了自己,你父親才將這間屋子封閉起來,以免那些殘存的毒液害到府裡的人。至於我為何知道,因為,鬼手雖是你父親門下的食客,佛手卻是——昔年北地王的人。”
彷彿回憶起了往事,駱氏的目光有些迷離:“我記得當年佛手還在世時,曾說起過,他那位師弟為人一向劍走偏鋒,喜歡出其不意,所配製的毒並無一般意義上的解藥,而是以毒克毒,也就是說,這一種毒藥,或許便是另一種毒的解藥,但畢竟他所研製的毒太多,他亦怕弄錯,所以,他有個習慣,將那些兩種混用可以互相抵消的藥,用相同的編號註明。”
駱氏望著阮素臣手中的瓶子:“137對應的,應該便是137這種毒藥的解藥。”
“解藥……”阮素臣的神情宛如黑暗中的一個影子,恍惚不清,“那麼,是誰中了毒?娘又要將這解藥是給誰?”
“那麼臣兒,你又為何會來?”駱氏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你既然想到了這裡或許會有解藥,既然進來了,便是有心救他一命,那麼,你為何還要攔著娘?”
阮素臣木然地看著駱氏:“娘為何會如此關心一個陌生人?”
駱氏面容突變:“娘說過,他是我的恩人。”
“只是如此麼?”阮素臣握著瓷瓶的指節有些泛白,“倘若娘不肯告訴孩兒,孩兒也不會將這瓶藥交給娘。”
“不!”駱氏望著阮素臣手中的白色瓷瓶,彷彿只要他一鬆手,那個少年便亦會跟著煙消雲散,她臉上極力維持的平靜終於被打破,神情泛著微微的苦澀,用一種近乎軟弱的語氣求著自己的兒子,“臣兒,將藥給我!世間只有這瓶藥,或許還能救……救那個少年一命!”
從方才他告訴她邵九的病情開始,他便覺得她有些異樣,而此刻,他看到她眉宇間的恐懼,那種恐懼,是他從未曾見過的。阮素臣深吸了一口氣:“邵九……到底是什麼人?”
駱氏死死地咬著嘴唇,唇上是鮮紅的血痕。
阮素臣捏緊了手指,將瓷瓶慢慢傾斜:“娘若不肯說,我便倒了它!”
“不——”駱氏脫口道,“他是你的哥哥!”
貳佰拾捌、一個決定
駱氏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入阮素臣耳中,彷彿悶雷炸開。
這件事,駱氏本來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來,不僅是因為那關係到一段陳年往事,那段過往,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她不願提及,而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邵九在做一件事,他將身份隱藏得很好,便是為了那件事,倘若她說出了他的身份,定會給他帶來許多麻煩。
她雖隱約明白邵九要做的是什麼,心中極為矛盾與不安,但她已經虧欠那個孩子太多太多,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受到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