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駱氏說的“當日之事”是指那日發生在南書房,關於邵九的身份,邵九與阮素臣與駱氏之間的關係,在南京府中,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
那是一個秘密。縱然或許總有一天會暴露在人前,但駱氏此刻不想人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寶齡遲疑了一下,才對連生說:“你出去一下。”
連生蹙眉,一動不動。寶齡拍拍他的肩膀,他神情才舒展了些,低聲道:“我就在外面。”
他閃身出了屋子。寶齡跟過去,將門關上。聽到身後駱氏的聲音傳來:“他很關心你。”
她動作一滯,下一刻才轉過身,在駱氏身邊坐下:“有事請說。”
駱氏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臣兒怕也是極為關心你的吧。”
寶齡眉心微微一蹙,不覺有些不耐:“三夫人。。。。。。”
“倘若那天沒有發生城南軍防的事,你此刻,不該叫我三夫人,而是婆婆。”駱氏細細的眉輕輕一揚,“可如今,你畢竟還不是阮家人。而你,也是唯一知道我與那兩個孩子之間關係的人,所以,我便明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撇開一切,你會選臣兒,還是——那孩子?”
貳佰肆拾貳 說服
竟是這樣一個問題。
寶齡睜大了眼,瞪著駱氏,一是覺得極為荒謬。在這個時候,駱氏居然關心的是這件事?這算什麼?
撇開一切恩怨利益,她會選誰?答案分明是清晰的,但——她卻無法作答。
這世間哪裡來的如果?那些如果只會讓自己更糾結更折磨而已。
“回答不出來?”駱氏彷彿早有預料,只是恍惚的笑笑,“我雖與那孩子分開了近十幾年,但他畢竟是我懷胎十月所生的孩子,那個孩子,他的心被仇恨矇住,或許連他自己也看不清,但他若真當你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當初,又何必拋開一切去卿華山找你?”
“他的心裡是有你的,對不對?”駱氏慢慢靠近寶齡,目光棲息著一種冰冷的專注,彷彿要將人看透,“你並不是一個盲目,愚笨的孩子,若非你也感到了這一點,又怎會一頭陷進去?只是,你無法確定,所以才會猶豫,會矛盾,會痛苦罷了。”
駱氏的話彷彿隱含著一種蠱惑的魔力,直刺人心,寶齡抿著唇,呼吸起伏。
是這樣的麼?是因為她也隱約有所感覺,所以才會慢慢陷進去嗎?每當她遇險狼狽落魄時,他總會出現;山頂,他抱著她說會永遠陪在她身邊;她離開顧府,他卻找到了她,將她安置在莫園。。。。。。他的笑,他的溫柔,他一次次的相救,她便真的沒有誤會過?
倘若那些相救只是另有目的,但平日的相處呢?
正如駱氏所說,倘若她真的沒有一絲一號的感覺,她不會如此。至少,就算單方面有意,也早已如同阮素臣那般劃清界限。
君若無情我便休。她是個現代女子,這一點,她很清楚。然而,他卻一次次在她決定放棄時出現,卿華山那一次,他不顧腰間的舊傷緊緊拉住她,倘若不是他,她或許不只是腳部受傷而已。
只是。。。。。。縱然有那一切又能如何?他的心從來都在她難以觸控的地方,他所做的一切,焉能知道不是他計劃中的一步?雖然似乎根本沒有必要,但卻不是沒有可能。
如潮的思緒慢慢冷卻,寶齡抬起頭,平靜的道:“三夫人是過來人,應知感情是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況且,此刻我也不想去想那些。”
彷彿觸到了駱氏心底最忌諱之處,駱氏身子微微一僵,但下一秒,她眼底便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只是那絲神情稍縱即逝,不易察覺。
雖然只不過短短一刻,但她已從寶齡的神態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這邊夠了。她似乎不想在糾纏於這個話題,無力的一笑道:“罷了,此刻說這些的確沒用,我只是心中太多事,想找個人說說罷了。這些天你住在永安閣還習慣嗎?”
駱氏忽然轉移了話題,寶齡微微一怔,卻還是道:“很好。”
“出了那樣的大事,下人們難免疏於照顧,前些日子我叫人採辦了一些滋補的湯料,天氣乾燥,我已叫人燉了端來,你喝一些,咱們這些女人,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駱氏站起來,門口有人端了些湯汁進來,湯汁濃而金黃,冒著熱氣,寶齡看了一眼駱氏,駱氏笑得溫和:“喝吧,提提神。”
寶齡遲疑了一下,拿起調羹喝了幾口,駱氏看著她,等她再一次拿起調羹時才推開門走出去,被屋簷遮擋的長廊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