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一臉懨懨的回到長廊,卻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叫她意外的是除了不知何時四公子與二小姐都來了,還有此刻的局面,招娣捱到寶齡身旁小聲道:“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寶齡無奈的望了一眼,搖搖頭。將近一個時辰,邵九與阮素臣一直在喝酒,以不同的理由舉杯對飲,先還說些場面話,到了最後,臉清風明月為藉口都能喝上一杯。
梨花白極烈。寶齡此刻才感覺到,她雖則只喝了一小杯,卻有些暈暈乎乎。而圓桌上的酒罈卻都已空了。
寶齡望住依舊沒有停下來的兩個人。邵九原本略顯蒼白的唇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有一絲別樣的光澤,鮮紅瀲灩,狹長的眼眸為我,幾分慵懶;而阮素臣的雙頰已泛起薄薄的潮紅,原本清亮的眸子難得的帶著一絲迷離、凌亂,寶嫿正緊緊地挨著他,目光中的擔憂之色越來越濃。
最奇妙的是馬俊國,他應該是個局外人,喝得卻也不比少邵九與阮素臣少。寶齡終於見識到什麼叫討酒喝的人,喜歡喝酒的人,無需任何藉口,自己便會為自己尋找喝酒的理由。譬如每次邵九與阮素臣舉杯,馬俊國總會“友情贊助”一番,到了最後,那兩人還好好地,他卻已有些醉了,索性端著酒罈往欄杆上一靠,那瓊漿便咕嚕嚕的往喉嚨裡直灌下去,領口溼了一大片,他亦不在意,打著節拍,竟是高唱起李白的《把酒問月》來。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
一罈酒很快見了底,馬軍規高亢的歌聲、豪爽之態,倒是惹得寶嫿亦投去了幾分關注,馬軍規留意到佳人的回顧,那熱血便一下子湧了上來,上前一步,盯住寶齡道:“顧二小姐,其實自從那日見了小姐,我便心生傾慕,我知道小姐已有意中人,可這相思一事,實難自行控制。”
馬俊國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聲情並茂,一雙眼眸更是灼熱明亮,那裡頭流動了炙熱,純粹的情感。寶嫿自小到大,接觸的便唯有阮素臣一個同齡男子罷了,哪裡聽過這樣的話?一時間,竟是紅霞立刻升上了耳根子,徹底的凝注。
這個馬俊國,這樣直白的表白怕是會嚇著寶嫿,反而適得其反!罷了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好不容易忍住,咳嗽一聲道:“馬公子,你怕是醉了。”
馬宛琪自然亦是聽到這一番話,有些難堪,更多的卻是無奈,站起來將馬俊國拉至一邊,搖搖頭道:“他酒量不好,卻偏要貪杯,寶齡寶嫿,你們莫見怪。”
寶齡笑道:“無妨,馬公子生性豪邁,正是可愛之處。”
寶嫿頭已快垂到胸口去,卻還是忍不住瞄了一眼阮素臣,阮素臣紋絲不動,似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狀況,執著酒盞,亦不知在想什麼,寶嫿臉上的紅暈還未退去,心頭卻又湧上一絲落寞來,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一陣辛熱直衝腦門,寶嫿吸了口氣,整杯便喝了下去。
反而馬俊國,雖被馬宛琪拉開,表白似乎也沒什麼成效,但亦不羞不惱,又繼續唱起歌來。在馬俊國的街拍中,忽地有人和聲,聲音低而柔軟,略帶一絲沙啞,邵九此刻不知是不是也有些醉了,板著身子靠在桌上,姿態散漫,嘴角微微揚起,輕聲合唱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阮素臣竟是笑了一笑,亦唱了一句。
“好!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馬俊國又狠狠的灌了一口。
視線交錯中,邵九與阮素臣竟是相視一笑,阮素臣道:“少公子可要再比?”
邵九微微一笑,不答卻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看來我與四公子是知己。”
“但願不要是敵人才好。”阮素臣淡淡道。
邵九目光流轉,眼眸盡頭是一片深淵,隨即笑一笑:“四公子沒聽馬公子剛才說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日後的是事,又有誰知曉?”
這一刻,沒人知曉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邵九目光凝視著對面的少年,少年溫潤如玉的臉龐此刻緋紅一片,平日素來的淡然篤定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一絲瓦解。看起來,不似阮克,卻似另一個人。
是誰說過,喝了酒的人會比平時可愛?
透過朦朧的月色,邵九忽然像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