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能好好地回去,如今想來,哈哈哈……幸好我沒告訴她!你,她,阮克,你們就好好猜吧,若你能得到,阮克的命怕也不久了,若你那不拿不到,阮克也不回親信魚你,你們狗咬狗去吧,休想從我嘴裡再問出半個字!”目光如冰魄般盯著邵九,不知想起什麼,男人的眸中浮起深深的悲痛與絕望,“她不是你的人麼,你讓她在我身邊,一年多來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好一個孝順女兒!她難道連一絲線索都想不到?”
邵九沉靜的面容在一瞬間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只是那變化太過細微,誰也看不出來,隨即,他唇邊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卻帶點無奈的笑,喃喃道:“若是從前,她應該是能想起來的,不過現在……”
現在,她不是“她”,縱然她想起什麼,也不一定會告訴他。
不過,慢慢來,他不急。
……
顧府的拂曉園裡,寶嫿正為寶齡插上一支瑪瑙髮簪,順手拿過銅鏡遞給寶齡:“姐姐你看,好不好看?”
寶齡望了鏡子裡的自己一眼,有些無奈地笑了:“這是你公公婆婆送你的不是麼?怎麼給我戴上了?”
對於什麼翡翠瑪瑙玉,她一向來不是很喜歡,也許是因為現代人的緣故,她更喜歡那些不值錢,卻別緻的東西。
“那些我多得是,”寶嫿淺淺一笑,“何況我已經嫁人了,而姐姐還待嫁呢,要每日都弄的好看些。”
寶齡拿寶嫿沒辦法,拿過那面銅鏡,擱在桌上。
這幾日,阮素臣白天基本在書院或者商鋪,晚上也回來的很晚,母女三人吃過飯,寶齡的寶嫿一同走出瑞玉庭。
夜晚的顧府,一片沉靜,遠遠地卻傳來什麼東西敲打的聲音,好像……來自於隔壁。
隔壁,不是那荒廢的園子麼?寶齡凝眉望去,卻聽一旁的招娣道:“大小姐,我下午回來的時候見隔壁停了輛馬車,有些人在搬東西,你看,那園子空了那麼久,如今老爺不在了,是不是有人搬進來了?”
寶齡不置可否,聽招娣提起顧老爺,忽然想起什麼,頓一頓道:“招娣,你先送二小姐回屋,我想走走,剛才吃得太飽了。”
寶嫿望著寶齡,眉宇間閃過一絲捉摸不定的神情,隨即柔聲道:“不用了姐姐,還把我當小孩子哪,我自個兒回去吧,反正素臣也快回來了。”
寶齡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轉身朝前走去。
慢慢地走,穿過一條長廊,一篇花園,漸漸到了顧府最荒涼之處——那一片,顧府的墓地。
壹佰貳拾、簫聲
清秋的風吹過,捲起衣角,寶齡瑟瑟的抖了抖,遠望去,除了顧老爺與白氏的墓地,便是角落那快空無一字的墓碑。
夏季時墳前那鬱鬱蔥蔥的綠草已轉為一種蕭索的黃,特別是那座孤墳前,那草已一種瘋狂的速度增長,幾乎要漫過墳頭去。
寶齡找來一把剪子,將那些雜草簡單地除去,才吐了一口氣。顧老爺臨去南京前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
“那座沒有碑文的墳,便是我那位故人的墳冢,每隔一段時日,爹總會親自修剪那些墳頭的草,如今我去南京,也不知幾時回來,你記得替爹做這件事。”
直到現在,寶齡亦不知道顧老爺的那位故人是誰,只記得顧老爺曾說過,那是他年輕時候便認得的一位姑娘。
或許是一段陳年的感情,卻未想到,顧老爺這麼多年來一直銘記於心。
想起顧老爺說起那位故友時,眼底流露的那抹春水般的溫柔,寶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或許,顧老爺最愛的人,不是阮氏,更不是蔣氏或白氏,而是那個早已死去的女子?
那句話當時她聽了並不覺得如何,只不過有些好奇罷了,但如今想來,卻彷彿早像是一句遺言。
只是之前發生太多事,那些事都太突然,直到此刻,她才又想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有在顧老爺墳前站了一會兒,天色漸暗,她才轉過身,準備離去,耳邊卻忽然響起一陣幽幽的簫聲。
如夜風吹過竹林間、如蝴蝶的翅膀掠過水麵,在寂靜的夜空悠然響起,絲絲縷縷,分明清遠而悠揚,卻又帶著隱隱的空靈,宛如春風拂過深深的小巷那般,餘音繚繞,幾分寂寥之意。
在這靜謐的黃昏,這簫聲像是突然擊中了寶齡的心臟,叫她無端端地生出一絲悵然,她抬頭望去,那簫聲彷彿就在耳邊,只隔了那高高深深的圍牆。
“隔壁的園子空了那麼久,是不是有人搬進來了?”寶齡忽然想起招娣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