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錦奇怪地向對方看著。
這時道人已丟下了手裡的掃帚,怪不得勁兒地轉過身來,移步向觀門步入。
公子錦忙上去攙扶他,卻被道人倔強的用膀子給掙開了。
這一掙力量還真大,公子錦無備之下,差一點站立不住,暗吃一驚,忖著,好大的勁兒。
“吱啞——”一聲,道人推開了虛掩著的兩扇門扉,斜過身子來,極吃力地邁過了門坎。
公子錦呆了一呆,忙拿起了行李,跟著他邁進了觀門,這一次道人沒有阻攔他。
門內光線陰晦,主要是樹蔭太密了,幾乎掩遮了所有的天光。
正面堂殿的門敞開著。
兩個年輕的道人,一個端著碗麵,一個還在扣衣服釦子,似乎都為著突然出現的公子錦大感驚異。
道人理也不理他們,拖著半邊僵硬的身子,繞過了正面堂屋,來到一個偏間門前站住。
這房子門還關著,道人用右肩頭一頂,門就開了,他回過頭向公子錦看了一眼,隨即邁步而進。
公子錦欲罷不能,也跟了進來。
屋子時很簡陋,只有一張木床,一張八仙桌,兩條榆木長凳,一隻裝水的瓦罐,兩隻陶碗,別無長物。
道人一聲不吭地在凳子上一坐,兩隻死魚眼瞬也不瞬地向公子錦望著。
公子錦放下手裡的行囊,也向對方道人望著,略似尷尬地笑了一笑,等候著對方的發落。
道人忽然開口說:“四先生要你來看我,有……什麼事?”
公子錦一怔說:“你……”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道人說:“麻仁要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公子錦由不住大大吃了一驚,他雖由麻四先生嘴裡聽說過金觀主的大概遭遇,也知道他身罹殘疾,可是卻無論如何也難以與眼前這個道人聯絡到一起,怎麼也想不到昔年那位名重一方的華山武林名宿,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簡直毫不起眼半殘廢的道人。
驚異只是剎那間事,立刻回覆如常。
對方道人灼灼目神,兀自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忽然點頭道:“是……了……大概是介紹你來這裡投宿的吧,你就住在這裡吧。”
說完就要站起來離開。
公子錦忙道:“前輩別走。”
道人吃力地又坐下,看著他說:“別叫我前輩,這裡人都叫……我是跛……跛道……
人,你就叫我跛……跛道人就得了。”
“那就太不恭敬了。”公子錦抱拳道:“四先生確是介紹在下來此居住,在下……”
“夠了……”道人比著手式,吃力地道:“這就夠了……住就住吧,別的我……也不想多……多問,也不想……知道。”
說完他就站起來,拖著半邊不利落的身子走了,過門坎的時候費了老半天的勁兒,才把腿邁去。公子錦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覺著這個人好怪——無論如何他已是一個十足的廢人,或許是前逢仇家,幾已喪命,此番僥倖揀回了半條活命,自然是餘悸猶存,再也不願牽扯是非,多管閒事了。
八
銀牙打板,小紅低唱。
這一曲“西江月”唱得太婉轉動聽了,絃聲少住,贏得掌聲無數,四下喝彩聲爆雷般地響了起來。今天是徐七爺生日,在此“八音畫舫”大宴賓客,聲勢之隆重,排場之奢華極稱能事,前所未見。
提起徐七這個人,揚州地面上無人不知。
此人原是西北道上一販賣綢緞的商販,因緣際會,於八年前來到揚州,改從了鹽商,不旋踵間,大發利市,身價暴漲,成了鹽市最惹眼的鉅富之一,此人願來就招風惹火,性喜浮華,此番藉著個小生日,大事鋪張,席開流水,惹火拉風自是不在話下,八音畫舫連同水上一字長橋,七十桌流水宴座無虛席。遲來的客人不得其門而入,便只得沿湖站立,打量著八音畫舫和連舫一字長堤的數千盞彩色燈籠,目迷五色,耳聞八音,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徐七爺財大氣粗,既是捨得花錢,透過楊管事的特意安排,“十里小揚州”略具聲色的歌舞名伎幾乎無一漏網,全數齊備,或歌或舞,人人有賞,贏得個皆大歡喜。
但徐七爺眼中最稱賞心悅意的只有一人。
燕子姑娘。
事實上這位姑娘雖然羈留風塵,卻極知潔身自愛,在眾多捧場的鹽市富商眼裡,她的美豔不可方物,不啻鶴立雞群,她卻又是神秘的,無論你是何方神聖,家財萬貫,用盡了心思,也別想在她身上佔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