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是,這一笛、一舫即時的顯現,給雙方都似有一種默默的暗示,隱隱地給雙方以適當的約束,大大地打消了彼此眼前劍拔弩張的敵對情勢。
公子錦正為那一縷莫名而來的空中笛音而驚疑,持竿釣者卻也注意到遠方的黑色畫舫。
雙方目光再次接觸,已不復先時凌厲。
殺機一退,笛音亦止。
公子錦身勢轉起,翩若白鶴般已落身自己乘坐的快船。隨著冷麵釣者大袖揮處,緊並打轉的一雙船身,驀地分了開來。
立足於瘦高釣者的這一艘平頂快船,更似著了無比勁道,在對方暗中勁力催施下,突發如箭地一徑快駛而前,霎息間已百十丈外,置身於煙波浩渺間。來去突兀,神秘莫測,真怪事也。
正午時分。
小船打尖在太湖之濱一處叫“麻口”的小小渡口。
公子錦交待老周小江一番,自己離船上岸。幾經轉折,找到了一個叫“方小乙剪刀”
的店鋪。
他不進去買剪刀,卻在剪刀鋪對面“方記茶樓”落座打尖用膳——原來這兩家買賣其實是一個主人。
秋後陽光璀燦,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茶樓座客甚多,也卻輕鬆地在樓下堂座北面靠窗的第二個竹製的茶座上找到了位子,點了一客本地拿手的鱔魚麵,七隻湯包,另外再加一客“醉蟹”。
他特意地關照夥計,七隻湯包一定要新鮮蟹黃調製,“醉蟹”要本地陽澄湖的黃毛閘大蟹,不加任何調料。
這份選單很快到了分配管廚,也是茶樓老闆“方鬍子”手上。
——他審視再三,特別站起來,遠遠向那個座頭上的公子錦打量了一眼,才自坐下,交待小夥計關照廚房照其吩咐侍候。
隨後,在忙碌一陣子過後,抽個空檔,來到了公子錦座前,公子錦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用膳。
“客人你來晚了。”方鬍子邊說邊坐下,含著微笑說:“大閘蟹今朝缺貨,不過這裡的‘老青背’味道也不差,客人你嚐嚐就知道了。”
公子錦一笑點頭說:“不錯,味道是不錯——”目光一轉身側四周來客盡收眼底。
亂囂聲中,他隨即向主人笑說:“今天生意好啊,人都坐滿了。”
方鬍子伸手捋著鬍子,手指“四外一內”呵呵笑說:“早上好,來的人多,這會子也還將就……你先生訂的座,原來是在對面角上那個座頭,卻叫別人給佔了。”
公子錦“啊”了一聲點點頭,眼睛一掃,也就看見了對面“角上”座頭此刻坐著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的駝子,一個黑膚馬臉,頭梳高髻的婆娘。
一男一女此刻已用膳完畢,人手一碗清茶,正在相對品茗,時而聚首低語。
方鬍子說:“來了有半天了,磨著不走,一時還弄不清是什麼路數,四先生早先來過了。”
公子錦點頭說:“知道了,老闆你忙你的去吧。”
方鬍子一笑說:“不礙事——”
伸手摸了一下茶碗說:“茶涼了,回頭給你先生再沏碗好茶。”
說時手蘸茶水,快速地在桌面上寫了個“琴”字,嘿嘿一笑,就手又把這個字給抹了。
公子錦點頭一笑,表示知道了。
四先生來過了,“方記茶樓”又是天南堡的屬下“暗腳”,加以“黑漆畫舫”的江面一現——一切都不出設計,按步就班。公子錦暫時總算放下一顆心,大可好整以暇,稍安勿躁了。
吃完了飯,慢慢享用著方鬍子送來的好茶——碧螺春。輕呷一口,香沁五內,好茶!
方鬍子自非等閒之輩。
“神拳”方太來,十年前江南地面上應是無人不知的人物,只是如今卻沒有人知道了,至於他後來如何加入“天南堡”成了反清復明的義士,以及又如何搖身一變,在此“麻口”小鎮開設了“方小乙剪刀鋪”和“方記茶樓”,成了典型的市井之徒,那可就更諱莫如深,沒有人知道了。
公子錦慢慢品味著手上的香茗,腦子裡思慮電轉,離不開方鬍子先前蘸茶而書的那個“琴”字。
自離天南堡師門後,他與“寶琴”師姐已很久不見,杜先生錦書有句:“伴琴而行。”他便猜知應是這位師姐“寶琴”姑娘到了。
心裡正惦念著這位姑娘,猛然抬頭,一個長身鶴立,背有長琴的藍衣姑娘,已當面而立近在眼前。
公子錦定睛細看,來人長眉杏眼,膚色偏黑,闊肩細腰,俏麗中別有英挺,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