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已是無路可走,贏不了啦!
“輸了就輸了吧,偏偏還有一番說詞——”
打著一口濃重的貴州口音,葉居士聳動著濃眉,奚落道:“那花香蝶舞,你我共見,何以我不動心?前此一局我輸給了你,便沒有這些託詞,貴鄉寶地,多謀土師爺,果然有些心機,比不得我們荒涼地方,人要老實得多。”
陸先生“篤!”了一聲,指著他道:“你又胡謅了,贏了一局棋,又算什麼,犯得著連人家老家出處也糟塌了,嘿嘿……要說起來,你們貴寶地果然是大大有名,‘天無三日晴’倒也不是說你,那‘人無三分情’今日我可是有所領教,佩服!佩服!”
一番話說得兩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葉居士笑聲一頓,連連搖頭道:“話是說不過你這個紹興師爺,你我有言在先,今天誰輸了棋,是要請客的,葉某長年茹素,偶爾著一次葷,也不為罪過,今晚少不了要去太白居嚐嚐新鮮。”
“好呀!”陸先生點頭笑說:“我也正有此意,晚了鰣魚就吃不到了。”
“好吧,就擾你一頓。”
葉居士拍拍身上的長衣,站起來忽然偏頭向著窗外看了一眼,笑說:“今天不甚熱,外面的紫花開得好,我們也雅上一雅,到外面瞧瞧花去。”
陸先生一笑說:“好!”身子一轉,率先向院中跨出。
這一出,有分教——
卻只見一個和尚方自躡手躡腳,打窗下轉了個身子,原待快速退開,卻為陸先生這麼搶先一出,敗露了行藏,雙方原是認得的人,乍然相見,不免大為尷尬。
和尚法名“智顯”,是這裡負責住宿的接待僧人。其人形銷骨立,高眉大眼,五官長得倒也不差,只是臉上少了些肉,有些兒“腦後見腮”。這裡的人都知道,這個智顯和尚能說善道,甚是刁鑽,是個不易應付的主兒。
此刻被陸安忽然撞見,智顯和尚先是怔了一怔,立刻雙手合十地喧了一聲:“阿一彌一陀一佛一我當是哪一個居士在房裡下棋,原來是陸施主!”
陸先生“哼”了一聲,道:“和尚來這裡有何貴幹?是尋葉居士?”
“不不……”
智顯和尚連連搓著雙手。葉居士也步出室外,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地瞪向智顯。
“又是你,是來討房錢麼?”
“嗯——不不……不不……”
“哼!”葉居土道:“我早已與你說過,不許你再進我這院裡,這又是怎麼回事?
要房錢?好,我這就同你一起去見你們方丈去,看看他如何說。”
智顯和尚臉色不自然地搖頭笑道:“那倒不必,既然居土與我們方丈算過了,貧僧不再多事就是,今日來尋居士,實在是……正好陸先生在這裡,那就更好了……”
陸安先生皺眉道:“啊?”
智顯和尚說:“我們這廟裡,日前來了朝廷的貴人大官,在這裡避暑,西邊院子暫時封閉,二位先生說來也是我們廟裡的常客了,原是不該哆嗦,只是上面既有交代,少不得來知會一聲,二位心裡知道,來去進出,迎面撞見,拐個彎兒避一避,也就沒有事了。你看,就這麼回事,好!二位歇著吧,不打擾了!”
說完合十一拱,轉過了身子,甩著一雙肥大的袖子一徑去了。
俟得他離開這座院子。
葉居士冷冷一笑,轉向了陸安先生道:“這和尚有些名堂,胸藏叵測,大不簡單。”
陸先生“嗯”了一聲,點頭道:“你看呢!莫非是與西邊院子的貴人有關?”
“那還用說?”
葉居士兩手整理著下垂的紫花串,冷冷說:“他們才一來,我就知道了……不要小瞧了他們,這些人大有來頭,依我看,說不定與我們有些‘礙手’倒不能不防!”
陸先生一驚道:“啊!何以見得?”又道:“據我所知,來的是個王爺!”
“福郡王,不錯!”葉居士把一串花整理好了,十分安詳地接道:“與他同行的還有個貴客,你可曾留意到了?”
陸先生思索著說:“說是京裡的一個‘老公’?(按:指太監)看來氣派不小。”
“不是老公!”葉居士一面遊走花叢之間,“一個太監豈能有此氣派?這個人大有來頭,是你我一個勁敵,弄不好這一次可……”
陸先生咳了一聲,葉居士也自有些發覺,是以忽然中止住了話聲,卻見那一面牆角花影拂動,像是隻貓在花裡走動。
卻不是貓,一個人打花叢裡探出半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