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箇中等大小的宮室,院子不大,正面三間主殿,一明兩暗,東西兩排偏殿。
院子裡果然架起了三個烤肉架,兩張長長的條案,條案上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張張剛剛寫好的條幅,放在院子裡的地上晾曬。
“香消玉殞,天妒玉葉。”
“斯人已逝,香影猶存。”
“餘為應藍長嘆息,歌成餘意尚傍徨。”
……
一條條,一幅幅,居然全都是寫來悼念元應藍的辭賦。
皇后齊雪筠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難道她能因為這些姑娘小姐們寫了這些悼念的條幅而懲罰她們一頓?!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拿捏對手,什麼時候卻需要放人一馬。
真的跟那四十多家撕破臉,也夠她喝一壺的。
何況她此舉只是為了敲打他們,根本就不會讓他們的女兒真的跪上三十多天。
她都打算好了,先等她們跪幾天,自己就出來施恩,將執行這件事的雙喜扔出來懲罰一下,既收買人心,又能以儆效尤。
想到雙喜,皇后齊雪筠的目光就被臺階上一個跪著的女子吸引住了。
這不是雙喜嗎?!
怎麼已經跪了!
皇后齊雪筠簡直要罵街了!
盈袖這個賤婦,把自己想做要做的事全給做了!
如今她倒成了施恩的人。自己倒成了居心叵測的對頭了……
皇后齊雪筠咬著牙關,才能剋制住自己要抓狂的心態。
她慢慢走了過去,對盈袖笑道:“謝副相夫人。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她請的是未嫁女來給元應藍守靈。
盈袖對她福了一福,道:“皇后娘娘。”
皇后齊雪筠看著元應藍的靈堂:“藍兒沒有出嫁,你來這裡,確實不太合適。”
盈袖笑了笑,道:“都是親戚,皇后娘娘怎麼這麼說呢?這是誰告訴您的臭規矩?我們東元國從來沒有這樣不近情理的說法……”說著頓了頓,在皇后齊雪筠開口反駁的時候。接著道:“……別是哪個不開化的野蠻之地的做法吧?”
皇后齊雪筠一句“這是我們北齊的習俗”剛剛說出口,就聽見盈袖說這是“不開化的野蠻之地的做法”,頓時氣得倒仰。胸脯起伏不定,目光中一絲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她已經忍盈袖許久了。
無奈怎麼也弄不死她!
想到這裡皇后齊雪筠就覺得憋屈……真是日了狗了!
“原來真是北齊的習俗?”盈袖吃驚地以袖掩面,“嘖嘖,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是不開化的野蠻之地?!
皇后齊雪筠全身哆嗦起來。她上前一步。瞪著盈袖,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這裡的事,就不勞煩謝副相夫人了。你先下去吧。”
盈袖點點頭,“是該回去了。這麼多家姑娘,都託我去她們家報平安呢。”說著,對皇后齊雪筠微微頷首,轉身大步離去。
皇后的大宮女雙喜見盈袖終於走了,才敢爬起來。委屈地來到皇后身邊,道:“皇后娘娘。這謝副相夫人,一點都不把娘娘放在眼裡。”
皇后齊雪筠一腔怒氣無從發洩,啪地一聲扇了她一個耳光,怒道:“本宮讓你來操辦藍兒的喪事,你就是這樣操辦的?!你不給這些姑娘小姐蒲團、炭火,是要凍死她們,累死她們嗎?!”
雙喜吃了一驚,但是馬上明白過來,忙又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將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奴婢考慮不周!”
“考慮不周?你是做什麼吃的?!本宮養你有什麼用!”皇后齊雪筠怒喝一聲,“來人!將這個賤婢拖下去杖斃!”
雙喜嚇得魂飛魄散,剛要求饒,皇后身邊的一個掌刑嬤嬤已經湊了上來,將一個麻核塞到她嘴裡,堵住她的嘴,快手快腳將她拖下去了。
沒過多久,那掌刑嬤嬤回來秋霜齋回報:“娘娘,雙喜已經杖斃。”
皇后齊雪筠點點頭,“就讓她給蘭兒陪葬吧。”
這跟用活人殉葬差不多了……
院子裡的姑娘們嚇得心驚膽戰,但是好歹盈袖剛才來過,改善了她們的待遇,又答應把她們的情形告訴她們的爹孃,她們也沒有先前那樣害怕了。
只是皇后齊雪筠的手段,還是讓她們心生怯意。
謝家的三個未嫁姑娘互相看了看,在人群中深深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