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地累積在她的腦袋裡面,就像埋在土裡的種子一樣,如果不對誰講出來,它們自己就要發芽抽枝、開出妖花、結出孽果來了。像俗話裡所說的那樣:花當發而不發,必開狂花;果當結而不結,必結怪果。現在,認識了“非常3+1”以後,她終於可以把腦袋裡的故事一個一個地釋放出來了,如同開啟緊閉的魔盒一般。“非常3+1”是個十分善於傾聽的男人。在端木玉講故事的時候,他表現得專注而又認真,似乎被深深地吸引了進去。 。。
第五章 天堂門(11)
有了開頭的第一次,以後,每間隔一段時間,端木玉都會招他“陪聊”一次,內容差不多都是講故事。當然,每聽她講一次故事,男人都是要收費的,視故事的長短而論,按鐘點計價。給端木玉的感覺彷彿是,她是一個出售故事的人。像出售蘿蔔白菜一樣地出售故事,這真是十分有趣的事情呢。儘管從經濟的角度講,這是一樁賠錢的買賣,但能夠把腦袋裡面的沉積物兜售出去,端木玉仍然感到愉快而又輕鬆。
當然,男人有時候也講故事給她聽,不然的話,怎麼叫“陪聊”呢?一聽就知道,男人講的全是他的客戶——那些富婆和大姐大的故事。他賺了一些客戶的錢,然後再把她們的故事兜售給另一些客戶,這樣他就能自產自銷,永遠都不會蝕本了。也十分好玩呢。不過,端木玉明白,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做這種“陪聊”的買賣,女者需是靚女,男者需是俊男,這是不言而喻的。如果雙方聊得投機,也許可以把故事之外的故事往縱深處延伸,這恐怕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就端木玉本人而論,她只對講故事本身感興趣。她愈講愈著迷,男人則愈聽愈疑惑。端木玉三句話不離死人,所講的故事從頭到尾都充滿了一種冷森森的陰氣,有時候聽得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男人在某一個瞬間裡甚至懷疑:面前的女人是不是從陰世裡還陽的一個鬼魂呢?不過,她出手闊綽,鈔票也貨真價實,這多少使他踏實了一些。
這個講故事的遊戲週期性地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一天,端木玉給男人講的是“老張”的故事。在端木玉的故事中,主角絕大部分都是死者,老張卻例外地是個大活人。講完了以後,端木玉似乎還意猶未盡、談興十足,於是,很無意地問了男人一個問題:
“非常3+1”是什麼意思?
男人聽到這句話以後,突然就變了臉色,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才慢慢地說:那你告訴我,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個“老張”的故事?你認識他嗎?你告訴了我,我就把“3+1”的故事講給你聽。於是,這一回輪到端木玉沉默了。這顯然觸及了他們各自本人的故事。一直以來,他們只習慣於把自己深深地掩藏起來講述別人的故事,沒想到要引火燒身。“陪聊”的遊戲玩到這裡,再往下進行就比較困難了,之後,端木玉便終止了跟這個男人的見面,“非常3+1”的懸念便像一枚釘子一樣暫時鑲嵌在了她的想象中。●7
關於老張的故事,有必要在此作個簡單補充。不過,這要回到端木玉第二個時段的生活裡去。這個時段的故事通常都發生在殯儀館裡面。
老張是他們殯儀館的老員工了,專門負責看守停屍房。一般來說,除了極其特殊的情況,死者被送到殯儀館以後,不可能馬上就推進焚屍爐裡火化,必須先把屍體儲藏起來,等待一段時間,來辦理必要的手續。而老張的工作就是看守這些儲存在冷櫃裡面的屍體,不能讓他們出現任何的差錯。
冷藏櫃放在一個大廳裡面,一排挨著一排,層層疊疊的,像中藥鋪子裡盛放藥材的抽屜一樣。老張的任務除了給死者編號,並負責按順序出櫃和入櫃以外,每過幾個小時還要認真巡視一遍,保證每隻冷櫃都能正常作業。上百隻的冷櫃,一旦哪個櫃子出了故障,比如電流不通了,或是溫度不夠適宜,裡面的遺體就會變質,出現這種情況,家屬就會不依不饒,甚至大打出手,因此,必須按時逐個檢查,保證萬無一失。
第五章 天堂門(12)
按說這個工作也不是太艱苦,多操些心而已,但一般的職工都不願做,最大的問題是怕守夜。漆黑而又漫長的夜晚,一個人獨守著一屋子遺體,而且還要不時地挨櫃門巡視,不管多麼大膽的人,心裡不發憷是不可能的。
老張自打進到殯儀館以後,便一直在這個崗位上工作,已經幹了二十來年了。由於嚴重駝背,他一輩子都沒有娶上媳婦,也幾乎不與外界接觸,在這個崗位上待得久了,便把自己看守的那些遺體當做了親人和朋友。對那些女性死者,他尤其憐惜。如果死者是美麗的姑娘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