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前只有四十二歲的“老頭兒”仍咳著說著:
“所以我叫你別老叫我什麼前輩來著。我才四十二,我出道早,十六歲已在‘老字號’中有了字號,二十一歲已當‘死字號’的小龍頭,二十六歲已成供奉;三十一歲成了‘大老’──就差我這個‘大老’年歲不容老,只心老臉老而已!門裡希望我以毒害人,用毒制敵,但我卻喜用毒治病,以毒攻毒,所以我就打著毒幟反毒藥,治人比毒人多,事發了門裡就尋找我麻煩,我索性做生意去了:就算不玩毒,我的賺錢腦袋,可不比搞毒物、製毒藥、製毒藥遜色哩,這可難不倒我。”
鐵手更加了解。
所以他說:“前輩……不,您就象是這‘九腳虎’。”
這回到八無先生有點詫然:“我像九腳虎?”
鐵手道:“是。‘九腳虎’原是毒藥,您卻將它用在救人上。”
溫絲卷不覺莞爾:“沒想到你對藥材倒有點認識。我們字號裡研製‘九腳虎’的毒力,發現它毒不死人,且稍治即痛,無法做到無色無味,不是好毒藥,便棄之如敝履。但我卻發現在對刀創箭傷,很有剋制有效,反用它來治傷。你說我像它,倒也有趣,我本來愛做生意,字號裡卻要我研毒。我老在以毒救人,但門裡卻要我用毒殺人,咳咳……嘿嘿,這總是說不清,也本就不分明。”
鐵手道:“前輩──”
八無先生截斷道:“什麼前輩!我才四十二,當不上前輩。”
鐵手道:“但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確是前輩。就算今年是三十二、二十二,也一樣是我的‘前輩’.前輩是尊稱,只看行止,不論年齡,世事儘管有些未盡人意,您可千萬別灰心喪志;挫折如火,劫難如焚:火能焚木為灰,卻能鍊鐵成鋼。”
溫八無聽了,啪地一手拍在桌上,石臼碎成幾片,但木桌全然無事,只聽他說:
“我放心,我雖痛苦,但仍是不咳則已,一咳驚人;不病則已,一病死人;不笑則已,一笑狂人;不怒則已,一怒殺人。”
鐵手知此人豪情仍在,只是隱伏在心深之處而已,當下說了一聲:
“好!前輩一向不為權勢屈,不以虛名困。我一直都當前輩是前輩!”
八無先生哈哈一笑,聲清音晰,連喉間的風嘯之聲都為之大減。
“你這人,結交了少的,又來逗我老的,無怪乎江湖上的好漢都愛交你這朋友!你們四大名捕都是寧為情義死的俠士,但我卻要隱居山林撒手不管事了,不過大道如天、各行一邊,我還是喜歡交你這朋友,所以才一再嘮叨告誡你,身前身後,盡是危機,莫只看到別人的險,而渾不見看自身的厄!”
縱橫 … 第五回 不作冷漠生
這是溫八無第二次若隱若現的向鐵手暗示他的安危。
鐵手明白八無先生在江湖上的“份量”,故而為之動容,問:
“前輩是不是聽到些什麼,要警示在下的心,乞請指教?”
八無先生咳一聲輕的,忽問:“外面的殺手可都死絕了?”
他問的當然不是鐵手。
而是麻三斤。
是麻三斤負責點算和清理殺手們的屍首的。
話是麻三斤聽得太用神,一時反而會不過神來,不知溫八無問的是他,一恍間才省起,這才答道:
“死了。沒死的也溜光了。”
鐵手見八無先生顧左右而言,就朗然道:“前輩若是不便明說,那就不要勉強──”
溫絲卷卻兀然笑了幾聲,他的笑聲也像是咳聲,並打斷了他的活:“我該說的決不扭扭捏捏,要是說不得與你聽又何必提了個引子?不過你也楞得夠上腦入花的了,我今年才四十二,痴長你也不算太多,你這前輩前、前輩後的,我可不喜歡,聽了鯁耳,你真要尊我敬我,改個稱呼叫老頭、老鬼、掌櫃、老不死的都可以。”
鐵手赧然道:“瞧我真知錯不曉改,四師兄弟裡,要算我資歷質地最鈍。”
溫八無虛無的一笑:“不是鈍,而是資質最純厚。”
又重咳了一聲,問:“外邊的殺手真的死光了麼?
麻三斤一怔:道:“都死了。”
八無先生又在咳嗽。
──他咳嗽起來,看來岔喉艱辛,但臉上卻有著狂喜的表情,反而在他笑的時候,神情卻是痛苦的。
“那個陳捕頭不是要派人上山料理後事的嗎?你不出去看看?”
麻三斤答:“以何孤單辦事之速,看來很快便到。他們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