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護是為咱們窮苦人說話做事的,我想,他不會騙我們的。”
這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張邁,農兵和牧騎們可以近距離看清楚他的長相,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如果自己上去跟他說話,他也不會拒絕,有時候還會主動上來聊上兩句。這些都讓新依附的農兵、牧騎們覺得這個張大都護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個和自己一樣的人,當張邁再叫“父老兄弟”的時候,那感覺就變得相當自然,讓人覺得他是真的將自己當做父老,將年輕人當做兄弟。
這一天,由於楊易昨夜說近日閻肅很可能會來攻打,所以在巡視整個關城之後張邁又一次來到了烽火臺上。
即便用上千裡鏡,視野所及也依然沒有任何異動,敵人的前鋒也沒有。
一個瞭望兵說:“大都護,看來今天沒事了。”
馬小春叫道:“那只是之前沒事,此刻沒事,不代表接下來仍然沒事!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一刻也不能鬆懈!”
他說起來話來義正詞嚴,但周圍的人卻覺得他在打官腔,並不當是一回事,張邁道:“諸位兄弟,我知道大家辛苦了,不過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義軍和狄銀隨時都會殺來,所以我們還要再辛苦一段時間,你們肩負著瞭望重任,敵人殺到時我軍是否能夠及時準備,就全仗著這裡的各位兄弟了。”
烽火臺上一眾士兵忙叫道:“大都護放心,我們一定仔細把守,不義軍不來便罷,若是來了,就是來到一人一馬,我們也不會走漏!”
張邁點頭以示鼓勵,因對馬小春道:“今晚我就在這裡睡吧。”
馬小春道:“這裡?這裡風大,只怕……”
張邁道:“兄弟們能夠徹夜在這裡放哨,我就不能在這睡一晚?”
不顧馬小春的勸阻,當下就決定了。
馬小春知張邁要與士兵們同甘苦,便不敢公然給張邁張羅太舒服的東西,可又不能讓張邁太過吃苦,想了好久,發現烽火臺上燃料堆得老高,心想:“這上面睡覺,夜裡最難過的就是風。”便相準了風勢,去拿了些被子,搬到一堆半人高的燃料的背風處,來道:“大都護,給你靠背。”
張邁依著他所鋪的杯子倚在燃料堆上,風從東南來,都被成堆的糞堆擋住了,雖然是露宿也就不覺得難受了。那些瞭望士兵卻哪裡就弄得明白這裡頭的微妙區別,但見張邁與自己同苦甘,心中都甚感動。
西北地方日夜溫差甚大,這時雖是夏天,白天酷熱,晚上卻是奇寒,地表在黃昏之後迅速冷卻,夜風呼呼,涼意襲人。馬小春雖然選了一個背風處,但高處風向並不劃一,大致是東南風,但西北風也偶爾拂來。
瞭望士兵是一個時辰一班,以確保值勤期間能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當班的捱過一個時辰就可以下去休息,反而是張邁受罪了。涼風越吹越覺得冷,人便睡不著,盯著西北的方向,前方數百里只怕都無人煙,哪裡有一點燈火?
張邁心道:“那個方向,是龜茲了。”忽然無比想念起妻子和女兒,尤其是那個還沒出生的大女兒。
身體受冷,思維卻活了,想起過去幾年發生的事情,用恍如隔世來形容也完全不為過。
“真沒想到,我竟然會在這裡成家!”
上輩子的事情,他在新碎葉城時就已經強迫自己別去想,從新碎葉城到疏勒,一路上都是危機四伏,整個安西唐軍時時都面臨著滅頂之災,自己都隨時要死掉了,再談去掛念上輩子的親人、朋友,那可就真是一種精神上的奢侈了。
但這時細細回想,卻越想越覺得過去幾年的經歷如夢如幻。
“如果我當初走出了那片沙漠,現在大概重新上班了吧。可現在,我卻在這個世界成了親,有了一個好妻子,還生了兩個女兒。”
在上輩子,自己都還沒機會做人的丈夫,可在這裡,自己卻已經成為一個父親。
在這個敵人未曾到來的晚上,張邁無比想念起親人來,尤其是剛剛出生的小女兒,也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像自己多一些,還是像汾兒多一些?
如果是在上一輩子,女兒出生以後,自己大概就要想著怎麼找月嫂,或者讓老媽還是丈母孃來帶?再過兩年,要想著怎麼給女兒找個幼兒園,然後是小學擇校、中學擇校、高考、工作找人……那些事情張邁沒經歷過,不過從比自己大的堂哥表哥、師兄師姐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孰料,這些事情忽然都變得不會出現了。
自己的女兒,永遠不需要經歷這些了,哪怕自己不在她們身邊,也自然會有人在照顧她們,只要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