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了這段話,耶律阮又有些迷糊了,贊華今夜到此為止,言語不沾半點俗塵,“難道父王是真的要行佛門之事?那就見鬼了!”
但是贊華的眼睛,卻讓耶律阮覺得無可質疑!忽然之間耶律阮又有些暴躁了,他覺得贊華是在打佛腔,這讓他感到父子之間的溝通很成障礙!如今沒有外人,父子之間為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説,而要包上這麼厚的一層佛教機鋒?
阿保機傳下來的血脈,沒有一個是好脾氣的,耶律李胡動不動就要殺人,耶律阮可也不比他三叔差,只是這時面對的是親生父親才儘量剋制罷了。
耶律阮想了很久,終於在贊華的言語裡頭找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八字,心道:“父王必是認為張邁與二叔之爭,二叔必敗。他深知我契丹虛實,久在西北,多半也知了張邁的底細,做這樣的判斷,多半有他的道理。也罷,如今我就算能逃回契丹,族內也必會再看不起我,我別説還要問鼎皇帝寶座,就算要保住永康王三個字也難了。”
想想耶律德光向來視耶律李胡如蛇蠍,視自己如虎狼,自己沒行差踏錯都要找機會除掉自己,何況現在成了俘虜,成了契丹皇族的恥辱,這一回去,重則五馬分屍,輕的也要被流放到極邊遠的苦寒之地一輩子不得翻身。
想到了這裡,耶律阮猛地打了個激靈,對於贊華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八字,又有了新的理解,説道:“上師的立心與苦衷,孩兒已有了解,只是張邁那邊……他真的值得信任麼?”
贊華收回放在兒子頭頂的手掌,合十道:“張元帥是貧僧平生僅遇的不世出明君,便是史書之上,貧僧也未曾見過如此明主。”
耶律阮道:“再怎麼明君,他也是個漢人!漢人有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性命前程,還是抓在自己手裡比較妥當。卻不知道如今上師手中,可有兵馬?”
贊華聽得搖頭,又是一笑,那笑卻似乎是覺得耶律阮的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貧僧手頭,並無一兵一馬。”耶律阮一陣失望,卻又聽贊華道:“而且施主所言甚謬!性命前程,是誰也抓不住的,唯有我佛慧眼,才能看透。看得透了,才能靜心,靜得心,才入得定,入得定,才能發得慧,發得慧,才能看到真正的前途,還得性命本來。”
這幾句話説的耶律阮又是一陣雲繚霧繞,問道:“請上師指點。”
贊華道:“漠北之於中原,乃是無用有害之地:無用者,因其地方比中原貧瘠百倍,以其地貧瘠,其地所長生民,也天生比中原彪悍百倍,否則無法在此生存;有害者,其地既窮,其民且強,一旦草原水草荒化,牧民惡念猛生,呼嘯聚集,便成中原大禍。以其無用,故漢人其實不願來,亦無為謀利而侵害之舉;以其有害,故漢人視此間生民,猶如蛇蠍猛虎,見有蛇蠍在側,人之常心為自保計,便欲先殺蛇蠍,預以自保兼保子孫。歷代漢家雄主用兵漠北者,無不為此。”
耶律阮道:“不錯。但漠北諸族,卻不是死蛇呆蠍,漢人要殺絕我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贊華又道:“然漠北諸胡,縱然一時得勢,最後又何曾有好結果?念漢家青史所載,匈奴歌謠所唱,到最後都不過是兩族百姓的屍骨鋪雪山、血肉沉黃河,以彰顯兩族英雄的威名罷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誦唸了一句佛號之後,才又道:“因此貧僧才發下誓願,冀以佛法廣度漠北,滅漠北諸族性中之害,情中惡念。張元帥亦立宏志,願傾中原之有餘,以補漠北之不足,使此間善民,庶幾免除苦寒之難。如此,則胡漢蒼穹,可開太平,而千古大功德可期也。”
耶律阮聽到這裡,覺得自己已隱隱抓到了張邁與贊華所圖所謀的核心,問道:“張邁所允諾的做法,孩兒大致猜得出來,只是懷疑他能維持多久。但上師所説,要滅漠北之害,孩兒卻不知道能從何處著手。”
贊華道:“世尊(釋迦摩尼佛)教誨:人之心有三毒,曰貪曰嗔曰痴。漠北牧民,猶以貪嗔二毒最易中服。當其呼嘯聚集,自以為鐵馬金戈所向無敵時,便生貪慾之想,殊不知,此貪正為餓鬼之源;當其遇荒困頓之際,便起恚怒之想,而以憎恚為性,殊不知,此嗔便是開地獄之門。若其貪嗔二毒並作,更成大禍不只是中原漢人之大禍,其實亦是漠北自身大禍之肇端。從古至今,寇害中原者無五百年之興,欲滅華夏者,五百年內必為華夏所滅。非是天獨佑漢,乃是一切惡業,到頭來都是自作自受。因此欲使漠北滅害得福,便需先治貪嗔二毒之患。”
耶律阮心道:“貪才有野心,惡才有武力!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