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想起他面對這殘局便能聯想到那老道長的模樣,恍然大驚道:“這麼說,這殘局你也曾下過?”
楊宗志點一點頭,暗道:“下是下過,不過卻是輸了,當日那老道長氣度胸襟都博,我本是必敗之局,只是他老人家不跟我計較,而是說什麼一時不分勝負,又說什麼他年紀大過我,長久下去必定不能取勝。”
楊宗志細看面前的棋盤,黑棋依然是厚大的守勢,而白旗兀自好像鋒芒畢露的針尖,黑棋蟄伏,彷彿被針尖一捅即破,但是後勢無窮,白旗看上去銳利,勇不可擋,卻又是危機四顧。
楊宗志微微嘆了口氣,他此刻的心境比起一年之前豈止千差萬別,一年之前,他初次領兵作戰,並在北郡十三城的大戰中,完勝北方四國鐵騎。那時候的他少年得志,雖然並不喜形於色,但是暗地裡卻也得意非凡,暗想蠻子們不過爾爾,人家說的多麼難以抵擋,自己也還不是手到擒來?
現下時過境遷,他心頭的銳氣早已被歲月的鋒芒磨平,而且今日又聽到固攝對月秀鳳的說話,登時明白去年自己之勝,全是仰仗敵人的佯敗,自己第一次上陣,不知利害不明虛實,一股作氣打到了北方四國的鳳凰城,才是遭受到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打擊。
楊宗志又嘆一口氣,想起去年,自己雖然發現黑棋的後勢和後招,在那白髮老道長面前,依然是擺出了一幅強攻的架勢,第一顆便落在了黑棋的腹地裡。他恍惚的抬起手,拾起一顆白子,放在手中轉玩好半晌,卻是伸出手去,啪的一聲,落在了自己的正後方。
身邊圍上來的漢子們咦的一聲,均在暗想:“怎麼會這樣走?白旗攻勢已成,怎麼不去趁勝追擊,而是……而是自點一氣?”圍棋講究氣數,少一氣便少了分活下去的勝算,多一氣便把握更大,大家看的煞是不解。
葉若碎卻是眼神異彩連連,她面無表情的盯著楊宗志落下的那顆所謂的廢子,嘴角微微的抽動了一下,只是她強行掩飾住,便依著棋路,放下去一顆黑棋。
楊宗志眯住眼睛,再看下去,忽然覺得心中天地寬廣,這廢子一落地,頓時所有的主動權又重新握在了手裡,此刻黑棋雖有後勢,但是自己巧妙的避諱了過去,只要不去碰他,黑棋依照過去的發展,盡多隻是在周圍多圈一些空地,但是……反觀這路白子,後方相連,前有勇兵,隨時可以出擊,後方此刻也不空虛,這自落一子,和勇往直前竟是有著雲泥之別。
楊宗志在心頭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去年那白髮老道長在陰山上找到我,要與我對弈一局,分明……分明是要點醒我,讓我先顧好後方,退兵回去,切忌不可胡亂出兵,只是……只是自己當時愚鈍,又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盡是半點也未察覺出來的。”
楊宗志的心頭好生懊惱沮喪,皺起眉頭面色難看之極,群雄在一邊看見,心頭都在暗自道:“莫不是支援不下去了麼?”大家自想,以他的人品武功,在這群漢子裡定可算作佼佼,他要是都難以為繼,自己這些人還是早些回去了的好,免得……丟人現眼。
再轉頭看過去,卻又見楊宗志落子飛快,一步快過一步,只四五手棋子後,葉若碎忽然推掉棋盤道:“這局棋……你……你贏了!”
眾人聽得都是一愣,一時都還沒恍惚過來,史艾克卻是率先鼓起掌來,她對楊宗志的信心從來就足,而且她一路在少林寺和西蜀羅天教內,都曾親眼目睹,楊宗志數次化危難於無形,隻手翻天的情形,自然對他出場毫不擔心。她見到葉若碎投子認輸,便比自己上場贏了這局還要開心,不覺在身邊喜笑顏開了起來。
她微微平息了一會,轉頭看過去,見到費幼梅只是嘴角噙著微笑,對著楊宗志的背影痴痴的看,卻一點好像自己這般的喜形於色的模樣都沒有,只是這丫頭微束著小臉,便多了不少冷豔之感,渾不若方才躲在楊宗志身後肆意嬌笑時候的嬌痴。
史艾克撇了撇小嘴,忽然回身問道:“怎麼,你不為他高興麼?”費幼梅嫣紅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並不轉頭作答,史艾克見她無論是冷豔的模樣,還是方才嬌羞欲滴的樣子,都是天仙般的嬌麗無匹,一點也不像自己,整日穿著男裝,梳著男子才有的髮髻……
史艾克忽然心頭好生妒忌,咬住細細的牙齒,放低聲音道:“喂,費家丫頭,你知不知道,我……我風哥哥,他身邊從來都不缺美麗出眾的女子,光是我看見過,便有不下……嗯……”她掰起手指頭數了好一會,才煞有其事的道:“嗯,不下六七個。”
費幼梅淡淡的笑道:“那又怎麼?”
史